說著，甚至故意往阮棠頭上扔了一把銅錢，然后笑道：
“看你這奴婢還算乖巧，賞你的。”
銅錢砸在阮棠頭上，疼得她淚水在爛桃似的眼窩裏打轉(zhuǎn)。
不只是腦袋痛，心裏更痛。
她不想撿。換句話說，她不想承認，這女子原來也只是將她當作一個奴婢，一個物品而已。
可這是銅錢。有了錢，母親才能抓藥。
阮棠委屈地閉上眼睛，母親的病容立刻浮現(xiàn)出來，讓她又痛苦地睜開眼，被迫面對這些砸在面前的銅板。
在兄長的譏笑聲中，阮棠身子一震，眉眼顫抖著低垂下腦袋。
她到底伸出了手，指尖戰(zhàn)栗著，將銅錢一一拾起。
在僥幸中建立起的一點自尊自愛的心思，在此刻又崩塌成一片廢墟。
怎會如此……她明明沒有放任我被熊殺死，還送我鞋子！從未有人這樣對待過她。從前看見阮廬被所有人當作掌上明珠，阮棠只覺得無所謂，直到這次似乎也有人愿意珍視她幾分。
然而這份珍視，終于也只是自作多情而已。
她心中正是一片兵荒馬亂，那邊已經(jīng)量好了尺，站起身來。
阮棠忙從不該有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偷偷看著那雙鞋。
雖說那女子對她也不過如此，但阮棠還是惦記著鞋子夾層裏藏的東西，以及贈鞋時，女子所說的話。
……或許方才之舉，是另有隱情呢？阮棠很愿意相信這個說法，但不知怎的，總覺得是自欺欺人。
糾結(jié)幾番，她還是恢覆了過去十六年的樣子，跪在地上低聲下氣，全然不顧自己的體面：
“請兄長將鞋子還給小妹。”
不料阮廬卻倨傲笑道：
“庶女怎能與嫡子穿同樣的鞋子，這是誰家的規(guī)矩？”
說著，竟吩咐下人：
“扔了罷。”
“你……”
阮棠心中一急，像只被踢了屁股的小黑狗，一下子彈起身子。
話音未落，鞋子已被繡娘拿出去扔掉了。
這一刻，阮棠自責到了骨子裏：萬一鞋子裏的東西，能治娘親的病……娘親，女兒怎么可以這樣無能……
阮棠心都涼了，圓乎乎的眸子無助地瞅著窗口，小鼻尖紅紅軟軟，時刻都能哭出來，卻總是在克制。
柳王爺?shù)囊暰€隱在兜帽之下，未曾放過阮棠任何一個神情變化，但一言未發(fā)。
阮廬起身往外走，阮棠也只能跟著離開。
與那純白兜帽的女子擦肩而過，阮棠感覺自己的衣袋裏多了什么。
還以為是錯覺，不料當她往口袋裏一摸，居然摸到一顆小小的東西，外面用紙條裹著，不知是何物。
阮棠心頭怦然亂跳，悄悄打開紙條。
竟然是一顆牛乳糖。
就是那種別人家孩子司空見慣，而阮棠卻不舍得吃的牛乳糖。
而包糖的紙條上則寫著：逢場作戲，勿要當真。
阮棠心中霍然一軟，焦糖色的小圓臉微微泛紅。回眸望去，卻見那女子若無其事，連個眼神也未曾施舍給她。
然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柳王爺?shù)哪抗馑查g陰冷如刀，幾乎要洞穿她們的背影。
白骨乍著膽子問道：
“王爺這是何意？”
“這阮家小姐，是咱們調(diào)查阮家的切入點，”柳王爺?shù)穆曇舨粠б唤z溫度，“讓她依賴孤，孤才好辦事。”
說著，又是一個轉(zhuǎn)折：
“不過本王想先知道，她是當真不受寵，還是阮家做戲給爺看。”
白骨不解：
“屬下愚鈍。”
柳王爺想起阮棠那雙小狗似的眼睛，玩味地說道：
“若是真的，她就會走上孤安排的道路。”
白骨很想問，那是一條什么樣的道路。但看到柳王爺?shù)纳裆螅K究還是不敢問出口。
柳王爺也沒有說，只是溫和地笑了笑，卻看得白骨遍體生寒。
她早就該想到，柳王爺根本不會給阮棠留什么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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