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媽媽
一路上, 裴鐸一言不發,到了家中車庫,他下車, 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的門,“我們回家。”
盛笳盯著前車窗的一滴雨痕, “裴鐸, 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他好像什么也沒聽到, 俯下身替她把安全帶解開,只是重覆, “下車, 該回家了。”
說完, 似乎又意識到自己語氣太硬, 蹲下,抬起頭, 捏緊她的手, “盛笳, 我們先回家好嗎?”
盛笳掙脫他, 淡淡道:“好, 我們不在車庫說這事兒。”
站在家門口,裴鐸按下指紋, 在拉開門的時候, 她側身要繞開, 卻不想離他的懷抱更近了一些。裴鐸的手腕扣在門框,低聲道:“我今早給你父母打過電話了, 他們下午就來,你回去先睡一覺, 我待會兒去機場接他們。”
“你告訴他們做什么?”
“這不是小事兒,你想一個人扛著?”
盛笳跨過門檻,沖他笑了笑,冷冰冰地開口,“沒都沒了,現在一身輕松,不算扛著,反而剛剛知道懷孕的時候,我才算一個人扛著。”
聽到這句話,裴鐸腹腔裏好像要涌出血,他此刻才知道,原來盛笳的手裏也有刀,也能狠狠地刺向自己。
他低語,“不管怎么樣,我會陪著你的。”
盛笳執拗地偏著頭,不肯望向他,生怕自己瞧見他的面孔,好不容易筑造起的冰冷硬墻會頓時不堪一擊。
她捧著溫熱的玻璃杯,經過次臥室,推開那扇門。
很久沒有人住了,再看時,竟有一種物是人非的荒涼感。
當初,她一個人提著行李箱走進來,揣著或許裴鐸不會歡迎自己的惴惴不安躲在這裏,當他某一天抱著自己躺進主臥時,她瞧著他的側臉,歡喜地幾乎一夜未睡。
那時候,婚姻帶來的幸福不過是一簇火苗,可她卻看得比陽光還要熱烈。
全是自欺欺人。
如今的盛笳,或許依舊會為裴鐸而心動,可她開始學著鎖上心裏的門,沒有期待,好像也就沒有痛苦。
兒時,她渴望母親能給自己和姐姐相同的夸讚和關註,她在角落裏默默許愿,眨巴著大眼睛期待著,卻不如姐姐一聲又一聲甜蜜蜜的”媽媽“來得吸引人。
一次又一次落空,安全感像鱗片,被人生生剝掉,留下一地血,和一身失去鎧甲的軟肉。
現在細細想來,裴鐸對自己而言,與姐姐和媽媽有什么分別呢?
他沈默地站在她身后,半晌開口道:“今晚我睡在這裏。”
“嗯?”
“你睡主臥,那邊陽光好,我搬到這個房間。”裴鐸握住她的手腕,“盛笳,我住這裏不是要和你分床,我知道你想一個人待著,我答應你……但是那兩個字,你別再提了,我不會同意。”
他語調很輕,但很篤定。
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相信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他想做而未做到的。
而盛笳恰恰相反,在她前二十六年裏,被無數次地冠上“不聽話”“荒唐”的名號,可實際上卻從未遵從本心地走上人生的道路。
她要改變。
她想,就從離婚這件事開始。
*
這是董韻第一次來盛笳在燕城的住所。
她還在睡著,小半張臉蒙在被子裏。
董韻和丈夫靜靜地站起門口,盯著家裏剩下唯一的女兒看了很久,忽然發覺,其實笳笳和自己長得很像。
盛笳顯然睡得不安慰,門微微一響,她就醒了,慢吞吞地睜開眼睛,遲疑了一會兒,“爸,媽……”
盛越齊眼睛先泛起了酸,他狠狠地搓著臉,不想在女兒面前流露脆弱,干脆大步往客廳走。
董韻比丈夫堅強許多,她走進臥室,站在床邊,想了許久,第一句話是,“是不是回家那天就知道懷孕了?”
盛笳抬起眼睛,借著光,發現董韻的眼眶是紅的。
她想,原來媽媽也會為自己哭一場嗎?
她輕微地點了點頭。
董韻養的女兒,當然了解,當初她自己剛得知懷第一胎的時候,也立刻回了母親家裏,吃了頓晚飯,回家時,坐在盛越齊的自行車后座上,她還悄悄抹了眼淚,本來覺得自己還是個沒完全長大的姑娘,怎么就要當媽了。
昨天跟裴鐸通過話后,她的第一反應是反覆回憶自己那天有沒有給盛笳吃什么孕婦不該吃的東西。
此刻見她面無血色,指尖冰涼,忍不住提高聲音,“那怎么回來那天不說,你年紀輕輕的沒經驗,懷了孕誰也不說。怎么?你還打算自己剪臍帶,自己生孩子?”
盛越齊在客廳隱約聽到聲音,以為母女倆又要吵起來,趕緊進來攔著,“你別嚷嚷,她還難受著呢。”
“我哪兒嚷嚷了?我嚷嚷要是能把事情解決了就好了!現在還不是她自己遭罪?”董韻橫著眉,看見站在后面的裴鐸,大約又覺得自家人吵架讓他看見丟人,閉上嘴,瞪了盛越齊一眼。
“不是說要買個雞給笳笳燉雞湯嗎?走吧。”
董韻擺手,“你去,再買點兒枸杞和紅棗回來。”
盛越齊的眼睛在母女倆之間徘徊。裴鐸率先開口,“我送您去超市。”
父母在燕城待了三天,盛笳漲了兩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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