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憲與夏彎彎如此隨口說起這些，說完后對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發(fā)現(xiàn)這孩子真是白長得好看了。
小小的年紀(jì)，這樣苦大仇深，不像夏令，當(dāng)然也不會像夏憲，不知道像不像他親媽，竟然略像許平。
“你要是有問題的話就直接問，”夏憲鼓勵道：“我批準(zhǔn)你一天可以問三個問題，截止晚上十二點鐘前隨便問都行，過點反正就作廢。”
“為什么是三個？”
“人家不都說事不過三嗎？你問太多了我回答起來累啊！這樣，我給你點優(yōu)惠吧，這個不算問題，你今天還能問我三個，好不好？”
夏彎彎想了下，臉上的表情寫著“好吧，勉強接受”。
夏憲發(fā)現(xiàn)他生氣，或者想不明白事情的時候就會皺起鼻子氣哼哼的，特別傻，很好笑。
“我們現(xiàn)在去哪？”
這是個早就該問的問題了，夏憲都還好奇他怎么之前沒問，現(xiàn)在才想起。
“就我家，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
這回答了跟沒回答了似的，但夏彎彎還是接受。
“為什么你要帶我去你家？”
夏憲想想，道：“你看過我們家戶口本嗎？”
夏彎彎搖頭。
懶得去翻包裏的戶口本，夏憲道：“回頭有空給你看看，上面有你也有我。你想啊，你跟我的名字都寫在一個本子上，我不養(yǎng)你是犯罪，違法的，我會被警察叔叔抓。”
彎彎又開始想了，想得鼻子眼睛皺皺的，夏憲還是不知道這個小孩怎么這么不愛笑，又怎么那么多懷疑表情？
這件事超出了夏彎彎這個聰明小學(xué)雞的知識儲備，于是他最后還是信了。
“還有問題嗎？”
還有，但是夏彎彎的出現(xiàn)了懷疑和困惑之外的表情，那是比之前他說自己是人妖生的還更難過，且困擾的表情。
“你問吧。”
“為什么，你讓我叫你舅舅啊？”
那其實只是一開始無意識說出來的話，但現(xiàn)在夏憲想想，道：“因為吧、因為我覺得，比起做你爸，夏令可能更想當(dāng)你媽。”
他對一個孩子說了實話，因為其實不知道要怎么去編一段皆大歡喜的假話。
雖然不知道別人會怎么想，但夏憲始終覺得夏令沒有錯。
他大概從來都想成為母親一樣的角色，雖然世人將其視為錯亂錯誤認(rèn)知，抑或某種疾病，但他確實曾將夏憲好生照料。
可惜是竟無人將他好好照料，包括夏憲自己。
夏彎彎露出一點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樣是可以的嗎？”
沒什么可不可以，夏憲也管奶奶叫外婆啊，稱呼只是稱呼罷了，實在是無所謂。
“他喜歡的話，當(dāng)然可以，”夏憲無所謂道：“我不是說過嗎，你可以叫我舅舅，不想叫的話，直接叫我夏憲也行。”
看夏彎彎還是困惑和疑慮，夏憲便又道：“要是你喜歡的話，叫我叔叔什么的都可以。”
夏彎彎點頭，夏憲笑了。
“你看啊夏彎彎小朋友，三個問題我都回答你了，”他哄道：“開心點，反正等你大了就知道了，想太多考慮特別周全也沒用的其實，因為不管你做什么，別人都要在背后指指點點，說你是錯的。”
“我和夏令，還有別的大人，所有人都是被人這么指點過來的，有時候都不知道那些鳥人是個誰，但他們意見是真的多。”
夏彎彎再度點頭，然后專心喝他剩下跑了氣的可樂。
夏憲欣慰，隨手摸摸他的頭，繼續(xù)戴上耳機，掏出他寫歌詞的本子，在提示即將到站的語音播報裏，匆忙又隨意添上最后兩句。
這夜間下車的人流竟比白日裏多，夏憲牽著夏彎彎的手，帶他再去了一趟洗手間，才出來找站內(nèi)出租車的候車點。
“我看看啊，咱們走這——”
夏憲的視線從上方提示牌移開，轉(zhuǎn)頭跟夏彎彎說話的時候，突然說不出了。
并非是他突然大驚小怪，夏憲的停頓完全是因為在那前路方向上，看到了一個邱明。
他確實離奇，也唯有他，可令夏憲短暫失聲。
并不算太擁擠的人流，皆隨標(biāo)識向前行走著，邱明卻不動，像在那裏一直停駐，顯眼得不行。
「如果這是幻覺，那這幻覺太突兀也太真。」
夏憲心想著，但接下來，那幻覺神色如常地朝他走過來，令夏憲確認(rèn)他不是幻覺，是真的邱明。
于是夏憲又想，邱明看起來這樣特別，或許并不是因為總與他人背道而馳，而是因為在愚蠢的夏憲眼裏，他在哪裏都過于耀眼。
因他太好看，因他在發(fā)光，因他與旁人不同，因他可刺痛夏憲的眼睛。
現(xiàn)在邱明望著他，在看見夏彎彎的時候，他的表情也沒什么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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