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這是陶婳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感情。

她的聲音婉轉，娓娓道來。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那個下雪天?！?

“我碰到那幾個混混模樣的人，路過的人最多看了我幾眼，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我當時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就在這個時候，你出現了?！?

陶婳側了側身子，把頭倚在江遇的肩膀上。

“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像雪夜裏的太陽一樣，來到我面前?！?

“這樣一想的話，說是一見鐘情，應該也不為過吧。”陶婳嘿嘿地笑了兩聲，盡量將氣氛制造得輕松一些，“不過這些小事，可能也就是你隨手幫的忙，可能沒有像我記得這樣清楚?！?

江遇長臂一伸，將她攬進自己懷中，又用毛毯將她裹緊了些：“胡說，我記得很清楚，你還在我的車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誰要你記得這個了?！?

陶婳佯裝要去打他，兩個人嬉鬧片刻，又重新安靜下來。

“其實，我沒抱怨過我自己的生活，或者從另一方面來說，我挺幸運的，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很愛我?！?

江遇的聲音輕柔，將電視裏播放的節目都變成了背景音。

“小時候，家裏條件確實不太好，父母就來到東城打工，我們一家四口，原本我和弟弟也是要成為留守兒童的，但是我父親說一家人應該在一起，所以我和弟弟也一起進了城?！?

“我父母很辛苦，那點薪水要養活一家人，還要供我和弟弟上學讀書，真的就是省吃儉用，但那時候我和弟弟都還小，也幫不上家裏什么忙。”

他的語速很緩，像在描繪一段艱難卻幸福的時光。

陶婳也靜靜地聽著，沒有去打斷他。

“一直到我上高中的時候，家裏條件漸漸好了些，加上我白天上學，晚上去餐廳端盤子，一個月大概也能掙上兩三千塊錢?！?

“那時候真的覺得日子馬上就要好起來了，直到某個下著雨的日子，我再也沒能等到父親和弟弟回家?！?

陶婳猛地縮了一下身子。

雖然之前她已經大概猜到江遇身上發生過什么，但是聽到他自己主動將經歷講出來，卻還是頭一次。

江遇的手指有點發僵。

陶婳沒開口，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希望能給他一些力量。

“那天雨下的太大了，父親是去接弟弟放學的，回來的路上，就遭遇了車禍......”

“我母親本就身體不好，在這件事情上大受打擊，總是喊頭疼，我帶她去醫院檢查，結果又查出了癌癥?！?

“在那之后，我一心想要多賺些錢，讓母親過得輕松些也開心些，她一直是個很溫柔的人，在我面前總像個沒事人一樣，尤其是你來我家的那段日子，我覺得她好像真的走出來了，沒想到最后還是......”

江遇說話斷斷續續地，明顯帶著哽咽，好幾次才把整個過程說完。

他將陶婳圈在懷裏，溫柔親吻著她的發絲。

“所以你送我的那個生日禮物，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

“就好像在某個平行世界裏，我們一家真的幸福安穩地共同走過了一生，與我而言，也是一種慰藉?！?

發絲與鼻尖摩挲著，他輕聲呢喃：“謝謝你，婳婳?！?

陶婳有幸見過江遇的母親戚丁蘭。

從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她就覺得那真是一個溫和又善良的女人，面對病痛，她也只是溫和堅強地笑著。

看到如今江遇長大成人的模樣，不難想象他的父親和弟弟一定也是溫和又善良的人。

在這樣幸福又溫馨的家庭裏長大的孩子，才會向他這樣溫柔吧。

任何的艱難險阻，任何的磨難，都沒有讓他心生怨懟，他對這個世界，依舊抱有最初的善良和溫柔。

這一晚，陶婳和江遇依偎在沙發上，聊了很多話題，彼此之間的距離，好像又拉近了一些。

不知不覺間，也不知道節目放到了哪兒，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兩個人都沈浸在他們創造的只容納得下對方的小小世界裏。

一直到一聲驚響，煙花又染了起來。

深邃的夜空被染上漫天絢爛的色彩。

這一次，終于沒有人再覺得孤單了。

陶婳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才驚呼：“居然十二點了！”

江遇親了親她的側臉：“新年快樂，小桃花兒?！?

陶婳看著江遇，彎起眼睛也笑：“新年快樂，江遇?！?

江遇掀開毯子，站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他從臥室裏走出來，手上拿著那條之前陶婳給她的，毛茸茸的圍巾。

“走吧，挺晚了，我送你回家?！彼贿呎f，一邊將圍巾圍到陶婳細長的脖頸上，“外面挺冷的，把這個圍上。”

忽然間，一只細細地小手攀上他的大手，阻止了他圍圍巾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