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顧擇神情疲憊，雙眼下的烏青很是明顯，顯然是連續(xù)幾天沒有睡好覺的原因，他身上穿著騎裝，按照宮廷禮儀，除非有特殊情況，面見皇后時需穿正裝，但鑒于顧擇與皇后的關(guān)系，平日裏穿常服見面也可。今天江栗雅劃傷手指，顧玦顯然沒有料到，所以才急匆匆趕回來，連衣服都未來得及換。

他衣擺下，緞面靴底沾染著淺棕黃色的沙質(zhì)泥土，這是京城郊外才有的泥土，說明他出城了，此時皇帝昏迷不醒，京城局勢混亂，他出城做什么？

“雅兒何故有此一問？”顧擇明知故問道。

江栗雅神情漸漸蔓延上焦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提前做準(zhǔn)備？”

顧擇聞言，認(rèn)真的盯著江栗雅，緩聲說，“雅兒，我不予計較你私放顧玦離開的事，父皇要廢除他太子之位，我也無能為力，現(xiàn)在顧玦竟意圖謀反，召集兵馬直逼京城，我不能不坐視不理。”

江栗雅用陌生的眼神回視著他，仿佛第一天才認(rèn)識顧擇。“你不用顛倒黑白，是非我還是分得清的，若非你誣陷他，皇上又怎會要廢他？”

“雅兒。”顧擇輕嘆，無奈道，“是非黑白不是這樣劃分的，若僅憑因果關(guān)系便斷定一個人或一件事的好壞，那你可曾想過源頭？”

源頭？

這兩字仿佛重錘一般砸進(jìn)江栗雅心裏，將脆弱的心臟砸出一個血淋淋的大洞，風(fēng)呼啦啦吹過去，全身血液仿佛都冷得凝結(jié)了。

江栗雅身體僵硬，臉色驀地一白，是了，源頭，一切的源頭不都是因為她，是她竄度顧擇去爭皇位的，后來一系列事情也差不多是因她而起。這一刻，江栗雅終于明白了原主為什么選擇顧擇而并非顧玦做合謀伙伴了，原來，當(dāng)初江家覆滅與顧玦有關(guān)，甚至顧玦有可能參與其中，即使未參與其中，也可能冷眼旁觀，原主絕不會與一個默認(rèn)顛覆全家的局外人談合作。

“雅兒不要多想了，好好養(yǎng)傷，待你的傷好了，我們便成婚。”顧擇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fā)，神色溫柔。

“醒醒吧，你喜歡的不是我。”江栗雅退后一步，抬手揮開他的手。

顧擇的手僵在半空中，空氣有一瞬間凝滯，他頓了頓，淡淡收回手，忽然問，“喜歡與否真的很重要嗎？”他就那樣望著江栗雅，神情有一絲迷惑。

“不重要嗎？那你又為何娶我？”江栗雅反問。

“我也說出清自己對你是何種感覺，只記得你第一次說不是原來那個雅兒時，我只想殺了你，可后來冷靜下來，我又覺得，何必牽連無辜，便想著放你離開，但是，當(dāng)聽到你受傷那一刻，我心裏想要好好照顧你……”顧擇聲音越來越低，“不過對于我們，婚姻不過結(jié)的是兩姓之好，與其娶那些陌生的女人，不如娶你。”

“……”江栗雅無語。

顧擇心思敏感，察覺到她神情不對，試探著開口，“雅兒，對于你來說，是不是我心裏沒有別的女人，眼裏心裏只有你一人，才算是喜歡？”

“……”江栗雅無奈，她心裏當(dāng)然不這么想，誰還能沒個前任啊……當(dāng)然，理想中還是希望能在彼此都是第一次的情況遇到對的人，但那只是想想而已。對顧擇她絕不會坦白，口是心非道，“對，我心裏就是這么想的，既然你喜歡的不是我，那我為什么又要嫁給你？就因為我不能生孩子嗎？對了，你不知道吧……”

“我都知道。”顧擇打斷她，“那天御醫(yī)給你診斷時，我就在旁邊。”他目光移到別處，默然望著天邊流云，“那雅兒，是不是你不喜歡，這輩子就不打算嫁人了？”

“是。”江栗雅想也不想道，她雖然不討厭顧擇，但也不想嫁給他。

“為了顧玦，值得嗎？”顧擇又問。

“不為他，為我自己不行嗎？”江栗雅皺眉。

顧擇聞言沈默不語，空氣中一片寂靜，汴梁城中又開始下起雪來，細(xì)碎的白飄滿天地，皚皚如華發(fā)。他垂下頭，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良久，似下定了什么決心，他抬起頭直視江栗雅，“多說無益，你做好出嫁的準(zhǔn)備吧，成婚當(dāng)日，照例從羅府出發(fā)。”

他放下這句話，拂袖轉(zhuǎn)身徑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