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眼光肯定得挑好看的，平時還得對你好的一塌糊涂的那種，我看你班上有個男生對你挺好的，是他吧。”
陳述語氣不由得讓聞秋心裏驚了一下，顫悠悠的，他不在意他媽媽能不能猜到，只是后知后覺發現除了周致外，他似乎沒有再可分享的人。
“那個叫周致的男生，你的同桌。”聞女士閉著眼睛，腦海中回想起那個金色毛發的少年，不可察覺地嘆了口氣，“不覺得奇怪么？兩個男生在一起。”
“別把你那傳統的思想強加在我身上。”
聞秋頭一回說聞女士傳統，傳統兩字說得有些委婉，但他確實以書讀得多眼界不一樣來反駁她，他從來都不樂意這樣。
“你不是信息隔絕的那一類人，你該知道同性戀已經合法了。”
“同性戀合法么？那又怎么樣呢，兒子？”
聞女士打開一包煙抽了根出來叼著，打火機噌的一聲火苗瞬間燃起，那根細煙亮起一個紅點，她用力吸了口又緩慢吐出，反覆幾次，煙霧繚繞，整個車廂瞬間沾滿煙草的味道。
“雖然你從小就不是在我所圈畫的范圍內長大，但別忘了你是我的。”
聞秋捂著鼻子大口喘氣，隨后又劇烈咳嗽幾聲，嗓子發疼不得緩解，他像突然沒入海中不斷掙扎可又無能為力的不斷撲騰，煙霧像海水一樣順著口腔、呼吸道進入他的體內，他逃不開也躲不掉。
“你還真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會祝福你么？你躲得過其他人的眼光么？你就算不在意那別人呢？有想過這個問題么？”聞女士聲音有些沙啞，嘴裏吐出的煙一縷接著一縷，像小時候一樣，她自顧自的說著：“他應該比你大點兒吧，我也不想評價你們誰對誰錯，也不想知道你們之間誰先開的口，誰先喜歡的誰，十六七歲的年紀走了錯路很正常，回頭就好。”
“聞秋，聽話，跟他分了。”
聞秋被嗆得說不出話來，眼尾泛紅，身體上的應激反應讓他難受極了，聞女士依舊很平靜地抽著煙，一口接著一口，一根接著一根，聞秋不點頭她就不開窗不開門。
聞秋遺傳了聞女士的犟脾氣，唯我獨尊高高在上，一個高傲得像天鵝，一個傲嬌得像只貓兒。他劇烈地咳著，聞女士不開門不開窗就不點頭不應聲，誰也不肯讓誰，誰也不肯服軟。
凌晨剛過，聞女士打開了她這邊的車窗，只有一個手掌寬的縫隙通風，車廂裏的煙霧依舊難消，空調散發的寒意一點沒少，反而因著夜晚的涼風而更加冰冷。
凌晨兩點，聞秋抱著手縮在副駕駛位上一動不動，胸腔一起一伏，緩慢的呼吸聲依舊聽不清，很安靜。
凌晨三點半，聞女士打開車門下了車又關上，站在車旁抽著煙。
凌晨五點，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緊鎖的車窗灑在聞秋半瞇著眼的臉上，遠處枝葉上隔夜的露水落下，他睜開眼，朦朦朧朧中窺見霞光溢出，以及站在車門旁的聞女士。
早上七點，聞女士打開車門坐在駕駛位上，沒有打罵，也沒有責怪，只是跟聞秋說：“什么時候點頭說分手，什么時候放你出去。”
聞秋不搭理她，抱著手閉著眼睛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聞女士開了半扇車窗通風透氣，隨后關了空調拔了車鑰匙下車鎖門。
早上九點，太陽早已升起，燥意隨之而來，聞秋額間的汗一點一點冒出，夾雜著車廂裏散不盡的煙味兒讓他忍不住干嘔。
早上十點，太陽終于不負眾望地登頂，熾熱的光芒落在了聞秋的身上，熱得發燙，也頭暈腦脹。
聞秋不吱聲服軟求饒，聞女士也陪他，她看著手機上的數字一點一點的變化，十一點，十二點半，十三點四十，十五點，十六點十七分，等到太陽下山，燥意漸去，涼風習習，她兒子還是一副誰也別想管老子的模樣。
像她，這不好。
晚上八點，聞女士打開車門，一股涼意襲進車廂，聞秋抬了抬眼，拿了書包下車，誰也沒說話。
聞秋不在意聞女士把他鎖車裏的事情，因為是他默許的，但真讓他跟周致分手，那也不可能，滿打滿算談的戀愛還沒兩天，讓他分手怎么著都覺得好笑。
這對他來說不現實。
母子倆的關系從變好的時候開始算起也才剛滿一個月，現在卻突然變得劍拔弩張，氣氛十分凝重。
就算聞秋沒說他談戀愛的對象是誰，但聞女士也知道那男生就是周致，聞秋不樂意分手她也不可能擅自主張的去找周致，以大欺小，這不合理，也沒必要。
周一那天早上聞秋沒去學校，請了假被聞女士帶去醫院。
看病流程跟以前一樣，打個吊針開幾次藥，順便做一下檢查，他沒什么大毛病，但按聞女士之前所說的，這人矯情，小毛病也能把他折騰得夠嗆。
“怎么比上次嚴重了些？”醫生擰著眉抬眼問。
聞秋趴在桌子上看起來病懨懨的，聽到這后噢了一聲：“沒事，吃了頓火鍋，晚上沒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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