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旭終于看清了蕭寒月的樣子。

上次見面時蕭寒月從頭到腳都包裹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根本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這次，雖然還是穿了一身黑衣，總算沒從頭包到腳了。蕭寒月的臉部線條很清晰，就像是雕刻家雕刻出的一樣。寬闊的額頭，斜飛的劍眉，冷冽的眼神，高挺的鷹鼻，不茍言笑的嘴部線條，都給人很凌厲的感覺。特別是那雙閃著寒星的眼眸，給人很大的壓迫感。不同于齊子墨的冷峻，齊子軒的儒雅，蕭寒月是絕對的強勢。

“林姑娘，怠慢了。只是蕭某有些公事要處理，見諒。”這蕭寒月對她絕對是很客氣，瞧門口侍衛(wèi)驚訝的眼神就知道了，蕭寒月可不是會客氣的人。這讓林曉旭很奇怪，她沒什么讓蕭寒月另眼相看的地方吧？

“蕭樓主，我想和你‘單獨’談談。”林曉旭加重了“單獨”的語氣，這是蕭寒月的私事，不適合讓太多的人知道。

“你們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準靠近這個房間。”

“是，樓主。”

蕭寒月看向林曉旭，“林姑娘，這回可以說了。”

林曉旭卻有些遲疑，躊躇再三，還是開了口：“蕭樓主，恕我直言。你是不是曾見過齊雨桐？還對她有男女之情？”

蕭寒月一驚，雙眸瞇了起來：“你何出此言？”

“蕭樓主，這只是我的猜測。你雖然給雨桐下毒，但下的卻是使人假死的毒，這說明你不想置雨桐于死地。昨天，霽月山莊帶人來救我，領頭的不是大少爺就是二少爺，你也似乎不想和他們正面沖突所以很快下令撤退。雖然我不知道這聽雪樓是個什么組織，但聽你的口氣勢力很大，若是和霽月山莊有仇，昨天則是個很好的報仇機會。你沒這么做，是因為你和霽月山莊沒什么仇怨，那么你的目標就是雨桐一人。也許是我膚淺，但我想不出除了男女之情，這世間還有什么事情讓一個男人如此大費周章的為一個女人做這些事，即使，在世人看來，這不是什么好事。”林曉旭一口氣說完，等待蕭寒月的反應。

蕭寒月沉默半晌，身上的寒冷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憂傷。“林姑娘，你可知道，這聽雪樓是齊國最大的殺手組織。我的記憶是從聽雪樓開始的，雖然我當時已經(jīng)七歲了，但是之前的記憶一片空白，不過我并不在乎。我現(xiàn)在是聽雪樓的樓主，你知道我這樓主是怎么來的嗎？我殺了上任樓主才坐上樓主的位子，而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齊雨桐，我的命運因為她而改變了。”

林曉旭安靜的坐著，聽蕭寒月講述他自己的故事。

來到聽雪樓的蕭寒月，雖然只有七歲，但是他每天都要接受殘酷的訓練。和他一起的還有很多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聽雪樓從各地挑選的有練武天賦的孩子，教授他們各種技能，以便培養(yǎng)他們成為最出色的的殺手。每天都有孩子在這種殘酷的訓練中死去。四年后，剩下的孩子不足二十個，蕭寒月就是其中一個，這之后，他們便開始接受上面派下來的任務了。他還記得殺第一個人時劍刺進胸膛的感覺，當時他并不覺得難受，因為他知道如果這個人不死那么死的那個就會是他。他不知道為了什么活著，但他知道自己不想死。這樣，一次次的執(zhí)行任務，從易到難，他漸漸成為聽雪樓的王牌殺手。就在他對人生麻木的時候，他遇見了齊雨桐，從此改變了他人生的軌跡。

那是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這次他要殺的人武功很高，對外的身份是富甲一方的富豪，暗地里卻做著殺人越貨的買賣。他平時很謹慎，深居淺出，他跟蹤了他好幾天，終于知道五月初五的時候他要陪女兒去上香，這是個機會，所以他提前去了廟里勘察地形，作了周密的計劃，還打扮成乞丐提前守在廟門前。

那天，上香的人很多，不時有人往他面前的破碗扔幾個銅板，他根本不在意。他一直在尋找目標人物，正在他四處打量時，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穿著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她并沒有像別人那樣扔幾個銅板就走了，而是停下來打量他。在看見他胳膊上的傷口時拿出自己的手帕，對他說：“你的胳膊受傷了，我?guī)湍惆幌掳桑蝗粫腥镜摹！蹦鞘撬谝淮胃惺軇e人的善意。這時有個很貴氣的夫人從后面走過來，“桐兒，你在干什么呢？”當看見她用自己的手帕給自己包扎傷口時也并沒有露出不滿的神情，而是溫柔的笑了笑。那個叫桐兒的女孩站起來，“娘，你看他都受傷了，我給他包一下。上次我手割破了二哥也是這樣做的，說這樣傷口好的快。”

貴婦人摸了摸女孩的頭，“桐兒真乖。”又拿出十兩銀子遞給他，“孩子，拿著這個銀子去看看大夫吧。再去找份學徒的工作不要在這乞討了，你的人生還很長呢。”

“是啊，小哥哥，你去看大夫吧。我和娘要走了哦。再見！”留給他的是蹦跳著遠去的身影和燦爛的笑臉。

那次，他順利地完成了任務，但他沒有馬上回去而是逗留幾天查清了女孩的身份——霽月山莊的大小姐齊雨桐。那年，齊雨桐十二歲，他十五歲。

開始，他并沒有別的想法，只是留戀那份溫暖吧，所以，他常常借著出任務的機會來看她。隨著齊雨桐慢慢長大，容貌出落得越□□亮，來霽月山莊提親的人也越來越多。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感情變了質(zhì)，他不希望齊雨桐嫁給其中任何一個人。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齊雨桐是不可能屬于他的。所以，他決定忘了她，不會再來看她了。

由于這幾年，他來看齊雨桐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組織開始注意到這件事，也知道了齊雨桐的存在。殺手是不能有感情的，他受到了嚴厲的懲罰。并且樓主警告他如果他再去看齊雨桐的話就殺了她。他已經(jīng)決定忘了她，所以再也沒去找過齊雨桐。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他聽到樓主派人暗殺齊雨桐的消息，只是沒有成功。他知道，樓主是不會放過齊雨桐的，所以，他一直找機會殺了他，這樣，雨桐才會安全。他暗中聯(lián)絡了不少殺手，在樓主閉關的時候殺了他，成為了聽雪樓的新樓主。

“既然你已經(jīng)是樓主了，雨桐就是安全的了，你為什么還要下毒呢？”林曉旭不明白。

蕭寒月苦笑了下，“林姑娘，你一定沒喜歡過人吧？你不知道愛而不得的痛苦。感情這東西你越是壓制越是瘋長的快，我越想忘越忘不了。后來，我偶然得到了九幽這種毒，才制定了讓雨桐假死的計劃。本來兩年前，這個計劃就會完成的，但那時聽雪樓出了變故，我不得不把計劃延后了。今年還有幾個月就大功告成了，沒想到林姑娘的出現(xiàn)使我全盤皆輸了。”

林曉旭想了想，“你是準備在雨桐‘死后’，把她的尸體偷過來然后再讓她復活是嗎？你怎么讓雨桐留在你身邊呢？她活過來后還是會走的。”

“我準備了一顆讓人忘記過去的藥，到時，我是雨桐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不會離開我的。”

林曉旭咋舌，計劃的真周全，總覺得這蕭寒月對齊雨桐都形成了一種執(zhí)念，感覺人都有些瘋狂了。

“蕭樓主，你有沒有站在雨桐的立場想過？你讓她離開自己的家，自己的親人，忘記自己以前的一切，只為你而活，這樣對她公平嗎？你愛她，但你在意過她的想法嗎？失去了以前的齊雨桐還是齊雨桐嗎？你的愛太自私了！”而且，也讓人害怕。

“你說什么？”蕭寒月愣住，他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

“你覺得雨桐在你身邊安全嗎？你既然殺了前任樓主，難道就沒有人來殺你嗎？雨桐待在你身邊只會增加危險，也會成為你的弱點。你不能時時刻刻讓雨桐待在你的視線里吧？這些你都想過嗎？”林曉旭繼續(xù)說，蕭寒月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這些問題，老實說，蕭寒月從來沒想過。他愛她，想她在自己身邊，讓自己不再一個人，卻從未想過齊雨桐愿不愿意？這樣做對她是不是好的？他只想到了他自己，他，是太自私了。難道，他只能放棄齊雨桐了嗎？沒有了這絲溫暖，他的人生還會明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