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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一程（1 / 3）

第9章一程

燕寧甫一踏出地牢，便被刺眼的日光晃得忍不住瞇起了眼。

只覺得恍如隔世。

外面正下著淅瀝的小雨，然而東邊掛著一輪璀璨的曜日，金燦燦的陽光灑進這個宮墻圍起來的小盒子裏，半空中浮現(xiàn)出若隱若現(xiàn)的彩虹。

燕寧喃喃道，“今天天氣真好啊……”

身側(cè)的侍衛(wèi)連忙拿出油紙傘，卻被面無表情的牧輕鴻回身接過，他站在燕寧身側(cè)撐開傘，將素白的傘面籠罩在兩人頭頂。

“是太陽雨?！蹦凛p鴻也感嘆道，“難得遇上，道也算個好天氣?！?

地面潮濕，燕寧本想拎起裙擺，奈何手腕上的鎖鏈不允許她這樣做。

很快，雨水就順著裙擺沾濕了她的鞋襪，但她現(xiàn)在卻無暇顧及這些。

“走吧，快走?！彼叽俚溃坝晖Ａ?，他們就要走了?！?

“他們？”

燕寧伸出手，想要去接那些雨點。但鎖鏈太短，限制了她的動作，她只能往前踏了一步，細密的雨點兜頭撒下，她仰起頭，遠方雨簾中彌漫著淡淡的霧氣，好似誰的靈魂在此地徘徊，不肯離去。

“你是大梁人，不知道也正常。”燕寧低聲說，“在燕國，落雨是天地降下的恩惠，仁慈的天地來送逝者最后一程?！?

“等雨停了，他們就要走了。”

路并不遠，但雨越下越大，油紙傘傾頹下來，在傾盆的大雨中顯得十分單薄。

朦朧的雨霧裏看不清楚前路，他們一路向前，誰都沒有再開口，只有重覆單調(diào)雨聲縈繞在耳邊，讓這條路變得很遠，看不到盡頭。

“牧將軍，雨太大了！”侍衛(wèi)們跑上前來阻止他們，“咱們歇息一會兒，躲躲雨再走吧！”

牧輕鴻看向燕寧，但燕寧好似完全沒有聽到侍衛(wèi)的呼喊，只埋著頭往前走，甚至加快了腳步！

牧輕鴻頓時也顧不上別的，只得追了上去。

太子的葬禮并不如以前燕國皇室舉辦葬禮時那樣在祖陵舉辦，而是被牧輕鴻特意設(shè)在了前朝大殿，以燕國最高規(guī)格舉辦，規(guī)制皆參照燕國皇室的制度。

如今的前朝大殿，又變了一個模樣。

燕寧自小在宮裏長大，見過平日裏前朝大殿肅穆莊嚴的模樣；見過典禮時四處裝點著喜慶裝飾的模樣；也見過梁國軍隊破城時四處斷壁殘垣、充滿硝煙鮮血的模樣。

燕王是個開明的君主，長孫皇后是個見識卓然的主母，他們允許燕寧跟隨太子太傅一起學(xué)習(xí)，也允許燕寧跟著太子一起上朝。

她從小便牽著太子的手，追著太子的后腳跟，曾在曦光微亮?xí)r爬過幾千道白玉石階梯，也在肅穆的朝堂上靠著雕龍畫鳳的柱子打過瞌睡。

李丞相爬滿皺紋的手曾慈祥地摸過她的腦袋，王將軍布滿老繭的掌心曾經(jīng)牽過她尚且稚嫩的手。

而如今，只有寂寥的雨砸在大殿內(nèi)的每一寸白玉石階上，窗外殿上，卻掛滿了紙扎的白花，被風(fēng)吹起，翻飛出嘩啦啦的響聲。

那是一種熱鬧的冷清，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錯覺。

燕寧跑到大殿門口，卻忽然躊躇起來。

厚重的殿門把幻想和現(xiàn)實切成兩邊，這一刻，她真切地明白了太傅教過的“近鄉(xiāng)情怯”是什么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呢？她說不上來，但就在這離家鄉(xiāng)最近的地方，有一股孤獨和惶恐洶涌地向她襲來，一整個淹沒了她。

忽然，頭頂籠罩下來一片陰影，燕寧抬頭一看，是牧輕鴻。

他舉著傘，很安靜地站在她身后，眼睛黑沈沈的，像即將落雨的天。

“去吧?！彼f。

燕寧仍然維持著抬頭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眼睛。

“去吧。”他又說，輕輕把她推進了殿內(nèi)。

燕寧走進殿內(nèi)，只見殿內(nèi)停放著幾具棺槨，一些宮人身著白衣或跪或立，侍奉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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