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拂著胡須，笑呵呵道，“好，好！如今便要一事要交予你?！?
“陛下的吩咐，臣萬死不辭。”
“萬死倒是不至于?！崩先擞H手扶起他，和藹道：“去見見皇后吧，自從分別后，她便經(jīng)常提起你。”
牧輕鴻聽到自己微微顫抖的聲音：“……好?！?
見過了皇帝，再去見皇后時(shí)，牧輕鴻便從容多了。
皇后也如他想象裏一般，是個(gè)頂頂溫柔的貴夫人。
這位尊貴的一國之母坐在軟榻上，拉著他的手問東問西，如天底下的每一個(gè)母親一般，摸著他的臉頰，嗔怪道：“許久不見，長這么大了——卻瘦了、黑了許多。”
牧輕鴻不善言辭，也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只會(huì)訥訥地道：“臣參軍多年，瘦些黑些是再平常不過的了。”
皇后便捂著嘴癡癡地笑起來。
牧輕鴻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便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用余光著她——他想：
母親的笑臉，原是這般模樣。
……
他從回憶裏脫身，便見燕寧撐著下巴，用一副沈思的表情看著他。
“怎么？”牧輕鴻輕聲問。
“?。颗丁毖鄬幟腿换亓松?，搖了搖頭，“沒什么……”
但她剛說完沒什么，便頗為坐立不安，好半晌，忍不住似的問道：“你就沒有想過……”
你就沒有想過，當(dāng)初救你的人，可能不是先梁王……而是燕王與長孫皇后？
但她剛一說出口，便驚醒了一般，立刻止住了話頭。
“想過什么？”牧輕鴻問。
他那雙漆黑的眼如同黑暗裏閃閃發(fā)光的寶石，沈默、冷靜而溫柔，他如此專註地看著她，燕寧甚至能在裏面看到自己化作的兩個(gè)小小倒影。
“想、想……”燕寧說著，在他那樣的目光註視下，差點(diǎn)咬了舌頭。
她應(yīng)該說出來的。燕寧想，先不說這是很可能是假的，退一萬步來說，即使救下牧輕鴻的真的是燕王與長孫皇后，她也應(yīng)該告訴牧輕鴻，以報(bào)滅國之仇，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悔恨。
但是……燕寧張了張嘴，什么聲音也沒發(fā)出來。
她好像被斧頭劈成了兩半，一半叫囂著要牧輕鴻為燕王和長孫皇后懺悔，而另外一半，卻化成一片雪。
那是來自遙遠(yuǎn)的梁國的雪花，輕飄飄地落在她的心頭，它沒有言語，只是如此輕盈地降落，叫人不由自主地心軟。
好半天，燕寧終于捋順了自己的舌頭，她深呼吸一口氣，冷靜道：“你就沒有想過，這個(gè)時(shí)辰，我該休息了嗎？”
牧輕鴻一怔，啞然失笑。
“的確是?！彼托χ溃霸琰c(diǎn)休息吧?！?
他重新披上外袍，拿起床頭那盞燈，然后看著她重新躺好，又忍不住俯下身去，為她掖了掖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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