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房姑娘踏浪去

順利送走自家老爸老媽，一個人的生活又回到正軌。重整心態，我也要好好靜下心來，開始認真考慮自己日后的工作問題。

原則上不想再做銷售行業，可自己大學的專業是影視編導，基本上對我的職業規劃起不到多大的積極作用——面對這些令人糾結到炸毛的問題，苦惱到最后只覺得自己當真是不頂用。

于是更加惡性循環，整日悶在家裏思來想去越想越煩，最終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給愁出了氣場，周身二十四小時都散發著一股黑漆漆的怨氣。

“這就是在家裏待出得毛病，這回你必須聽我的啊！不管什么職位多少薪水，馬上先出去找個工作干著！再這樣悶著你得悶出病來！”前兩天視頻聊天時，簡欣在得知我當下的狀態后，如此兇神惡煞恨鐵不成鋼地對我這樣說。

聽過她的話，事后我又在家閉門宅上兩日，突然就心思活絡地豁然開朗起來。

當思維漸漸繞出自己給自己設計出來的死胡同，頓時覺得大馬路上的汽車尾氣都比往日清新許多——秉承著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做人原則，我迫不及待地換好衣服擦亮皮鞋，直接沖出家門去找工作。還莫名其妙地下定決心，這回自己一定要隨緣試試，所以出門之后，看到哪兒招人我就去哪兒應聘。

于是順著自家小區外的馬路一路直走，在不過是距離住處兩站地遠的地界兒，竟然當真讓我尋到了招聘啟示。停住腳步仔細地看看招聘要求，尋摸著自己大多相符，又對招工的店面稍作觀察，我就像楞頭青一樣沒頭沒腦地闖進去面試了。

這是一家倒賣二手房的房屋中介，門口貼著張手寫的簡單告示，大意說是現下人手不夠，正在誠招業務人員。

進門說清來意后，招待我的是別人口中的店長，一位五六十歲的北京大爺。大爺說話的腔調總是讓人覺得怪怪的，不過卻有著難掩的親切，為人更是爽快又干脆。象征性地問過我幾個問題之后，大掌一揮，直接拍板定奪道：“行~~了~~~，我看你也是個不錯的姑娘，填個表，直接明天早上來上班吧~~~！”

還不及我開口說話，大爺就抬手去招呼店裏的員工，末了還不忘向我介紹：“過來一下呀小曹兒！這個姑娘明兒個來上班，你給帶一下子吧~~~！這就是你師傅曹雪梅，明天你來了就先和她去逛一逛咱們這片管轄區，可~~~好~~~。小曹兒，給你安排個徒弟，叫鐘……鐘什么來著~~~？”

見店長轉頭問我，趕忙接上話：“我……我叫鐘拾年，平時叫我小拾就可以了！”

“哦對，這姑娘叫鐘拾年，嘖嘖，你看人家這名字起得，真好聽哈！”店長聽過提醒后繼續發言，還不忘拿我名字打趣一番。

“可不是嘛，小拾姑娘是吧？行啦我造啦。那個啥，你以后叫我曹大姐就成，等趕明兒個咱倆一塊兒上該裏溜達溜達去，這片兒沒多大，挺好學，半拉天兒的工夫包你學會！”

曹大姐是個熱情似火的高個子女人，說話利落，聲音敞亮，還帶著點兒東北口音。挺長的一句話被她以極快的速度，不一會兒就說完了，使得我聽完之后也不過是勉強地懂了個大概，只得含含糊糊地老實沖她點頭。

可曹大姐卻明顯對此不甚在意，直接不見外地直接拽過我的手，把我拉到她的辦公座位上繼續嘮嗑：“姑娘你還長得挺俊，瞅人家這五官這順溜兒身條兒，真是會長！多大了啊？有朋友唄？……哎媽呀還單著吶！這樣，大姐給你想想啊……想想……對了，你造不，大姐認識一個條件可好的……”

參加工作后，我才漸漸了解到曹大姐話匣子一開就關不上的特性——這當然是初來乍到的我，不可能知曉的職場“潛規則”。于是當天不免中招，只能硬著頭皮和曹大姐聊天，直到兩個小時后店長終于良心發現地出口解救，我才得以勉強逃脫。

就這樣有些稀裏糊涂地，雖說工資不多、待遇也算不上好，甚至都沒跑出自己本來執意到避開的銷售行當，但我總歸是終于得到了一份新工作，日子似乎也可以以此為契機開始走向全新的方向。

而且和同事們的相處也很愉快——店裏的員工加上我總共不過五個人，所以大家很容易就變得熟絡起來：熱心腸的長輩王店長和的曹大姐；還有和我年紀相仿，同是新人的女生小杜兒和男生小李子。

跟合得來的人在一起，工作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順心。果然如曹大姐剛出所說，跟著她跑過幾次盤，又帶過幾次客戶，工作的業務范圍已經熟悉了個大概。甚至還被店長賜封了一個坑爹的小頭銜，并因此每月可以多得五十塊的工資：

——領舞。

對的，你沒有看錯，就是我們店裏邊的領舞。

如果要深究這個名號的由來，就不得不提起那個空氣中彌漫著蛋蛋憂傷的夏日黃昏，我剛剛掛掉一通業務電話，就聽見坐在裏屋的王大爺操著怪怪的語調喊我：“小拾啊，你過來一下可~~~好~~~？”

經過幾天的相處，對于王大爺說話時總會發出奇特尾音這件事，我已經習以為常。根據曹大姐他們的解釋，王大爺是個狂熱的京劇票友，最大的愛好就是周末去自家社區的多功能廳，和其他的同好們唱上個一整天。平日裏更是京劇調調不離口，連日常對話都像是在說戲裏的戲詞。

“哎，來啦！”我放下手裏的活兒，隨意地應和一聲，走到王大爺的辦公桌旁。“您找我什么事兒？”

“我見今個兒不太熱，而且外邊天也黑了，一會兒我們出去活動活動，你剛來不久，先學習學習吧~~~。”還不等我明白過來，他就起身把我按到了他的座椅上。看向王大爺的電腦屏幕，只見“踏浪舞”三個大字結結實實地落盡眼睛裏。

隨著王大爺鼠標輕輕一點，震耳欲聾的“動詞打次”的動感節奏，伴著一個脆亮女聲，頓時響徹我的耳畔。

將近四分鐘的視頻放完之后，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王大爺恰巧在這時體貼地問我學沒學會，并且毫不吝嗇地向我傳授要點：“這個舞蹈還是比較有難度的，不過你們年輕人腦子靈得很~~~，學得快，就記得拍手要有力，還有副歌的‘啦啦啦’一定要大聲唱出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