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霜將人放在榻上，那人氣息微弱，臉上滿是血污，渾身臟兮兮像個小乞丐，依稀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但看不太清模樣。
宣霜探察一番他的身體情況，煉氣初期修為，約等于無，而且靈海被一絲極淡的魔氣侵擾，看樣子剛修煉不久還有走火入魔的跡象，身上的傷只是看著嚴重可怖，但最要緊的是內(nèi)傷已經(jīng)累及臟腑。
床上的少年眼眸微動，費力地看向宣霜，眼瞼沾著汗水與泥土，目光又驚又懼，嘴唇囁嚅幾下。
宣霜盯著他半晌，才低頭湊過去細聽，但少年已不再出聲。
屋內(nèi)燈光昏暗，宣霜坐在榻上，看著少年失去意識，緩緩閉上雙眼，氣息漸緩有進無出。
宣霜眼眸微垂，半晌后終于抬手覆在他靈海處，將自己僅存的靈力渡給少年，牽引著靈力撫愈他受傷的臟腑。
榻上的人胸膛起伏，呼吸漸漸規(guī)律。
靈力消耗殆盡，靈臺深處傳來的疲乏困倦襲上宣霜，他撐起身，在少年身側(cè)躺下，陷入無邊際的黑暗裏。
房中靜得落針可聞，兩道極輕的呼吸聲交錯著，確定身側(cè)的人已經(jīng)熟睡，本來昏睡過去的少年突兀地睜開雙眼，眸光森然銳利，他手腳利落的翻身下榻，哪還有剛才半點兒的疲乏虛弱。
朦朧月色自窗口透進來，映照得榻上人清麗俊逸，墨發(fā)如瀑，白袍如雪。
少年目光含恨地盯著他良久后，倏地又收斂神情，屏住呼吸緩緩朝榻上的宣霜走去，全然不見面對妖怪時的驚懼恐慌，反而姿態(tài)閑散淡然，在榻側(cè)來回幾圈，盯著因靈力過度消耗而酣睡的宣霜看。
靜謐的房間內(nèi)忽然傳來細微的聲響，緊閉著的窗戶被輕輕掀開，一只小妖將爪子伸了進來。
少年不耐地擰眉，驟然側(cè)頭一揮袖，一道寒冽靈力自他指間流瀉而出，將那不知是什么的小妖一擊斃命，沒來得及發(fā)出聲音便摔下二樓，窗戶「砰」地一聲關上。
這動靜似乎吵到榻上的人，宣霜咕噥了一句什么，少年轉(zhuǎn)頭看他，微挑了一下眉，語氣十分親昵，“差點把你吵醒了是不是？”
熟睡的宣霜自然不會回答他。
“那可不行呢，是你..”他慢悠悠地伸出手，一把劍出現(xiàn)在他手中，劍尖緩緩抬起，對著宣霜的心口虛虛比劃，少年眸子裏晦暗不明，嗓音低啞，“就是這樣一劍殺了我。”
無人回應他，少年又低低地笑起來，“如今，我也要讓你嘗嘗這種滋味。”
少年手中的劍猶疑在宣霜頸側(cè)，心口和靈海處，似在猶豫要一劍斃命還是慢慢折磨他才好。
他彎腰湊近宣霜，自顧自地說道：“你說你如今這般廢物，三只小妖就能將你累成這樣，從前是怎么殺得了我的？”
原本睡得極安穩(wěn)的宣霜忽然不安地動了一下，修長秀麗的雙眉痛苦地皺起，面色慘白如紙，額頭已經(jīng)滲出晶瑩細密的汗珠，不覆方才的舒適恬淡。
見他口中念念有詞，少年好奇地湊近，卻聽見他斷斷續(xù)續(xù)喊著的是兩個字，“祁、曜..”
“..”
名喚祁曜的少年一怔，原本要刺入宣霜心口的劍頓住，就這一瞬間的遲疑，榻上的人輕哼一聲，眼睫輕顫，有要醒來的跡象。
祁曜手中的劍倏地消失，一個呼吸之間，他身上的氣息已然變化，渾身毫無靈力波動，眼神怯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宣霜猛地從夢魘中醒過來，大口喘著粗氣，全身冷汗涔涔，腦中嗡鳴不止，他有片刻晃神，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宣霜緩過勁兒來，才察覺到房中有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就在他榻邊。
室內(nèi)視線昏暗，一個模糊的人影蹲在床邊，宣霜呼吸微頓，反應過來那是他睡前救回來的少年。
宣霜下榻點燃桌上的蠟燭，橘黃燭光幽幽亮起，少年蹲在地上雙臂抱腿，見他醒來一雙眼睛無措的盯著宣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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