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寒涼,天色漆黑,劉云熙根本辨不清此時在哪,為了安全,她又往林子深處走了一段時間,隱隱約約聽到了水聲,方循著水聲牽馬過去。果真走了約半刻,水流潺潺之聲越發清晰,云熙欣喜不已,在水邊就是有危險也能借水而逃,絕佳休息的地方。
云熙將君墨瀾從馬上扶下來,將馬綁在溪邊飲水,又撿了些干樹枝點了火堆,一切弄好后,才開始簡單處理君墨瀾身上的傷。云熙從自己的下裙擺撕下一塊布條,然后將君墨瀾的上衣襟解開,將箭頭拔出止血,簡單清理包扎。
大概是疼痛感將君墨瀾的神思喚醒了,君墨瀾強撐著睜開眼,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云熙看他醒來,確定他暫時沒事就去周圍尋草藥止血。君墨瀾等云熙離開后,便向空中發了信號,等待他提前布置的人來找他們。看天色已黑,離開也只能等天亮,心裏祈禱希望能在天亮前找到他們。
不多長時間云熙就捧著幾株草藥慌慌張張跑過來,君墨瀾看著狼狽的云熙,心裏滿是心疼,想要開口說話,但是心口疼痛撕扯著他的心肺,使得他還沒開口就開始咳嗽起來,越是咳嗽越是呼吸困難心口的疼痛也越厲害。云熙一看,更慌了神,跑過來就要檢查看傷口是不是還沒包扎完。君墨瀾抓住那只顫抖的小手,將其緊緊握在手心,調整了呼吸,氣息虛弱但還是努力安慰她,“沒事,一時擔心,看你滿臉的汗,夜風寒涼,小心著涼。”說著伸手便要去擦云熙臉上的汗,幫她理了理發絲,拉她坐在他的身旁。
君墨瀾將頭輕輕靠在云熙的肩頭,想要借助她的肩膀支撐自己虛弱的身體。云熙拿石頭開始磨草藥,準備給他上藥,等云熙把一切都做完確保沒問題后,便安靜地坐在君墨瀾身邊聽他講話,寒冷的夜裏,有他在身邊,云熙便從來不覺得冷。
“云兒,好久沒見過你女兒樣的裝扮了。咳咳咳,如今你出落的越發好看了,連我都有些嫉妒起你的美色了,看來以后我只能委屈做第二的位置了。咳咳咳。”說著就要笑出來,但是一笑又牽動了心肺,不免咳嗽不止。云熙忙用手給他順背,囑意他慢慢說不急。
“云兒,今天的星空像不像當年陪你練武時在野外看的星空?”
“像,和十年前差不多。”云熙抬頭看天,眼前霧氣蒙蒙,她扭頭擦去眼角的淚,繼續陪他聊天。
“真好,云兒你知道嗎?從遇見你,教你練習本領,有你陪伴的那些時光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其實和你在一起那些時光我真的很開心。沒遇到你之前,我把我的人生歸為地域,我對人生是感到絕望的,我雖然生不如死,但是我不能死,我有些不得不去完成的事要去做。”君墨瀾又是一陣咳嗽,云熙給他餵了一點水,輕拍他的背安慰他,深情地告訴他,“其實我一直都想告訴你,我一直很感激遇到了你,因為你,我過的很快樂。”
“那就好,你知道嗎?當年你還那么小的時候,我逼你練習,你還說我對你狠心。咳咳咳,其實我又何嘗不擔心,我必須讓你學會本領,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將你帶在身邊,如果哪一天遇到麻煩,你受到傷害,我會自責的。小鳥羽翼豐滿,才能有變成雄鷹的可能,當你變成雄鷹,你就可以有自己的天空。”君墨瀾看著天空,眼前浮現著昔日云熙快樂的模樣,他轉頭看向云熙,頓了頓對著云熙繼續說道。
“云兒,你長大了,也許以后也會遇到不如意或者艱難的事,你一定要堅強些。我素來知道你堅韌,可像你今天這樣子,我真的很心疼,如果未來有一天我不能在你身邊陪著你時,你一定要學著振作。你還很小,未來你還可能會嫁人、生子、有愛你的丈夫陪你,美好的生活都在未來等著你。”
云熙聽到這些話,心裏隱隱有些擔憂,這些話是什么意思?難道要離開她?她怕,從她九歲遇到他,她的生命裏只想陪著他,她知道他苦,他不幸的身世,他前半生的痛苦,雖然月影谷有很多人,但是她知道,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他太孤單了。沒有人真正了解他,理解他,他想放棄周圍人都不讓他放棄,他堅持,不過也是為了完成他唯一的使命而已。云熙眼淚已經控制不住從眼角流出來,她從沒看過如此虛弱的他,以前他受傷,但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氣宇軒昂的樣子,沒多久就會生龍活虎。可是如今的身體,為什么一個箭傷就如此……
君墨瀾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輕輕幫她擦去眼淚。云熙一頭扎進他懷裏,雙手緊緊抱著她,一邊哭一邊說,“我不嫁人,我要陪著你,我從小就一直想著陪著你,我知道你有任務,我可以等,等你完成了,以后我們就在月影谷或者在云瀾山莊一起生活,好不好?你不要說這些傷感的話,這只是箭傷,死不了人的。身體這會虛弱很正常,等天亮了我們就去就醫,修養一段時間,很快就會好的。”
君墨瀾雙手回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處。他何曾不痛,但是他不能自私,她還小,她有大把美好的時光,她這么好,肯定會遇到比自己更好的人來陪伴她。兩個人相擁,直到云熙的情緒逐漸平覆后,君墨瀾才將她從懷裏拉出來,幫她擦去眼淚,然后笑著看著她:“我不走,我當然陪著你。無論你嫁不嫁人,只要你需要,我隨時陪著你好不好?”
云熙點頭,君墨瀾繼續道:“但是,云兒,人生肯定不會事事如意的,如果有遺憾,以后也不要太過苛責自己好嗎?你知道我一直都希望你快樂,開心,沒有煩惱的過完一生,讓你做五柳先生就是想讓你過自己的生活,跟著我會讓你為難,遭遇不幸。我身上有我要履行的責任,如果沒有完成,總有一日危險就會到你身上,可如今,你是否會怪我,怪我把你一個人留在都城?”
“我不怪你,我從來沒有,以前會生氣,那是云兒不懂事,現在我都懂,我都知道。”云熙頭點的跟撥浪鼓一樣,君墨瀾笑了,伸手扶住她的頭,然后對著她說:“好了,天色晚了,你不累嗎?睡會吧,天亮了我們就回去。”
云熙和君墨瀾相互靠著彼此,沈沈睡去,這一睡,云熙是睡得太久了。
差不多天微微亮的時候,君墨瀾的人已經找到他了,和他的人同時來的還有慕容燕,慕容燕看著熟睡的云熙,再看看君墨瀾,倒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抱云熙。君墨瀾朝他點頭示意,起身抱起云熙將她放到慕容燕的懷裏,對慕容燕說:“我給她服了藥,她三日后就能醒來,你一定要護她周全,至于我的事,如果她得知我的噩耗,你一定代我勸解她,讓她放下。我知道你喜歡她,她是個好孩子,余生一定好好待她。”
君墨瀾又看了幾眼云熙,然后看看慕容燕,對慕容燕款款行了一個君臣之禮,繼續道:“待她之后情緒穩定,你便把我兩天前給你送信時附帶給她的信交到她手上,也許看了信之后,她就能釋懷了。”
“好的,我一定會照顧好她,你放心吧。”慕容燕鄭重承諾,便帶著云熙回了城中的府上。
君墨瀾回到城中,將谷中的事一一安排妥當,秦叔帶著蘇雨卿離開了都城,遠走他鄉,從此隱藏身份活著。又安排人將曦月郡主和吉爾森王子送到了三皇子慕容昭的府上,而他則獨身夜闖皇宮,親身面見皇上,將昔日真正的賬本交予皇上,向皇上陳述當年的隱情。
夜裏的皇宮燈火輝煌,慕容昭幫著君墨瀾面見了皇上,君墨瀾在大殿上向皇上陳述,大皇子慕容寶如何勾結丞相百裏,對墨家趕盡殺絕,墨家當年時如何被誣陷,真實的賬本和這些年大皇子和朝廷官員之間的金錢往來,包括大皇子如何賣官受賄來籠絡朝廷官員拉幫結派等等罪狀。
皇帝看到這些,起的揮手拍案怒罵,當晚就命人將大皇子帶到皇宮,當面對質,直到大皇子最后痛哭悔恨,一聲聲求饒。皇帝無奈,下令將大皇子軟禁在東宮反思。同時下令將君墨瀾打入死牢,因為他勾結皇子,擾亂朝綱。
第二日,三皇子慕容昭被皇帝召到皇宮,皇帝大發雷霆,怒斥他不顧兄弟情誼,面善心狠,心機不良,如此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是皇室的污點。皇上向來對皇子勾結官員拉幫結派,相互打壓深惡痛絕,這個結果本就在慕容昭的預料之內,一切都在按著他預測的結果進行著,所以當皇帝怒斥他時,他只是一直跪著只字不求饒,四皇子慕容燕在一旁替他求情,他也只是默默聽著,直到皇上宣布,削去親王,做回閑散王爺,于府中閉門思過,好好反思。
同日朝堂上,皇帝罷黜了百裏丞相之職,將其抄家,下獄,其子百裏長云發配邊疆充軍,負債子償。同時恢覆了昔日被冤枉的墨家,將其罪名抹去,重新寫入史冊。但對外從沒提君墨瀾是墨家的后嗣,而君墨瀾也為他的行為付出了應該要付出的代價。
離別,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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