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號
秦泊淮一邊出神,一邊漫無目的地閑逛,路旁的銀杏撲簌簌地掉葉子,鋪了一地金黃。街對面的風帶著喧囂的氣息,一路吹了過來,那是萬家煙火的味道。
不知不覺之間,他走到了交通街,街口多了兩棵高大的銀杏樹。正值深秋,金黃的樹葉隨風而落,平添了幾分蕭條之意。
街兩邊的商店生意紅火了不少,街道秩序井然,就連門頭都整潔得一塵不染,四鄰的歡鬧聲在街巷四處回蕩著。
相比之下,舟花店和楨楨副食就顯得有些冷清了。花店的玻璃門上落了鐵鎖,店裏的大冰柜裏擺著好幾桶藍色繡球花。
楨楨副食就更不用說了,門上的鐵鎖早已銹跡斑斑,堆滿了灰塵。這把鎖是秦泊淮臨走之前親手落上的,店裏的貨架也經由他離開之前的細細打理。一切似乎都維持著曾經的模樣。
雖說整潔,可畢竟許久未見人氣,難免有些凄涼空虛的意味。
秦泊淮的身影映在玻璃門上,他看見和自己相對而立的男人形容枯槁,頭發蓬亂,眉眼下耷。此刻,秦泊淮驚覺自己竟然如此憔悴。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沈寂的空氣。
“餵?”
“餵,秦哥,組裏的人說這邊政府批準下來了,你什么時候過來?”周易不知道在哪兒,身邊有些嘈雜的說話聲。
秦泊淮看著玻璃門后的收銀臺上擺著的空花瓶,心裏泛起一股不舍的情緒。
“你讓他們先去和村民溝通一下,在村裏找個住處,我大概三天后過來。”
“行吧,那個……”周易支支吾吾,猶豫了半天才繼續說,“你是回老家了嗎?”
秦泊淮上了樓,一手在兜裏掏鑰匙,一邊答道:“嗯,上午回連中看了英語老師,現在回家了,正在開門。”
“你今晚住家裏嗎?這么多年沒回去了,還能住嗎?”
秦泊淮不以為意,說道:“我沒那么嬌貴,再說,家裏挺干凈的,只是灰塵有點重,打掃一下就行了。”
“行吧,那你好好打掃吧,我就不打擾你了。”電話那頭似乎有一個女人壓低聲音說了句什么。
推開門,一股陳舊的味道撲面而來,像一種慢性毒藥,逐漸麻痹了人的知覺。
秦泊淮突然感覺自己的感覺變得十分遲鈍,樓下的笑鬧聲驟然消失了,視線裏的家具都成了一片虛化的白。他好像行走在海底,隔絕了氧氣,舉步維艱。
連江是他許久未歸來的第二故鄉。
秦泊淮把房間裏的防塵布一一掀開,書桌上的,床上的,衣柜上的,屋內灰塵彌散,秦泊淮被嗆得咳嗽了好幾聲。
書桌上堆著幾摞書,都是他覆讀時候用的,被壓在最下方的是一張a4紙,密密麻麻一片,每字每句都有關于立體幾何。
現在好了,終于熬過了那段最痛苦的時光,秦泊淮再也不會因為解不出立體幾何題而廢寢忘食。
書桌的抽屜裏放著好幾個紙盒子,秦泊淮把盒子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看了一遍。
那只老款老年機很久沒充過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開機。秦泊淮給它插上電,手機屏幕閃爍了一下,隨后自動開了機。
短信箱裏只有他和杜仲互發的短信,再無其他。
那時候,秦泊淮會因為杜仲無意說出的“喜歡”而竊喜好一陣,可現在呢?秦泊淮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只能體會到心痛的感覺。
秦泊淮在心裏反覆問自己到底還喜歡杜仲嗎?還喜歡嗎?喜歡是什么感覺呢?如果喜歡的話,為什么想起他的時候會這么難受?如果不喜歡的話,那為什么總是不自覺地想起他呢?
正在秦泊淮沈湎于回憶無法自拔的時候,一陣敲門聲響起,將秦泊淮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秦泊淮猜想大概是江逾白來找他了,不假思索朝開了門,可門外站著的卻是秦玉。
“先別急著趕我走,我有話要跟你說。”秦玉先發制人,把秦泊淮的逐客令堵了回去。
見狀,秦泊淮也不好多說什么,側身讓秦玉進了門。
秦玉毫不客氣地往沙發上一坐,翹起二郎腿,氣定神閑地說:“你和杜仲還沒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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