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道是誰沒長眼，竟敢偷我的東西，原來果真是個不長眼的。”人群中，云家二房的夫人秦英盯著站在眼前的宋汐冷笑一聲，嘲諷道，“你不是做了衙門的女仵作嗎，怎么，難道是柳縣令不愿要你了，你便在這街頭做起這雞鳴狗盜的勾當來謀生了？”

“我沒碰過你的簪子，是你的丫鬟將簪子塞進了我的包袱裏，”臉色本就白皙的宋汐此時更顯得神色清冷，不同于秦英的冷嘲熱諷，她的聲音鎮定而清晰，“你們栽贓嫁禍，我要報官。”

“你要報官？”抬起袖子，秦英掩唇而笑，似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情，“你才是那個見不得人的小偷，竟然主動說要報官？莫不是仗著你是衙門的人，有人會包庇你，所以才如此有恃無恐嗎？”

秦英身邊的小丫鬟也跟著笑起來，道：“夫人此言也并非全都在理，雖說宋姑娘是衙門的人，但她只是一個女仵作，地位低賤得很，縣令大人斷不會因她而徇私枉法的。只是，奴婢聽說宋姑娘手段極高，以前殺了人不僅被無罪釋放，而且還進了衙門做了仵作，聽說如今她在衙門可是嬌貴得很，那些個衙役個個都生猛如虎的，若是宋姑娘將他們上上下下地都服侍舒坦了，又有誰舍得她入獄受苦呢，到最后，受委屈的怕還是咱們這些苦主，被人偷了東西都無處伸冤……”

她越說越荒唐，但秦英聽著卻甚為受用，越聽越開懷，佯作無意地踩到了方才被自家丫鬟扔在地上的宋汐包袱上，認同道：“你說的有理，若換做是我，也定然不舍得如此一個冷若冰山孤傲冷然的美人兒受半點苦的。”

“夫人這是說的什么話，什么冷若冰山，還不是做給其他人看的。”得了自家主子的夸獎，那丫鬟得意地瞪著宋汐，繼續陰陽怪氣地道，“這天一黑燈一關，衙門裏那么多衙役，誰知道她會爬上誰的床又有多放蕩，說不定一晚上還能服侍一窩人呢……”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皆瞧著宋汐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原本并不為所動的宋汐此時也緊蹙了秀眉，雙手不知不覺間攥成了拳頭：“你們莫要胡說八道，若是認定了我偷東西，為何不立刻報官？”

那小丫鬟立刻道：“自然是因為不信官府能將你繩之以法……”

“是誰不信官府？”一個衙役打扮的人從人群外擠了進來，聲音雖小，卻十分威嚴，“不信官府便是不信朝廷不信天子，難道是有人要當眾造反嗎？”

見有衙門的人來，那丫鬟自知失言，連忙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第一次耍官威的許長恒卻并未打算放過她，走在她面前厲聲問：“方才，可是你說不信官府會秉公辦案？”

那丫鬟立刻驚惶無措地看了一眼秦英，見她對自己使了個眼色，連忙跪倒在地，磕頭道：“是民女一時失言，并非有冒犯官府的意思，只是擔心這位宋姑娘會弄虛作假借以蒙混過關，還望官爺大人不記屬下過，饒過民女這一次。”

許長恒并未讓她起身的意思，又問：“你方才還說，一到天黑，宋姑娘便在衙門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那丫鬟反應倒快，連忙辯解道：“沒有沒有，民女的意思是，宋姑娘的一雙巧手人人皆知，既能疏通筋骨又能替人解乏，而官爺們日日夜夜為整個南和縣衙操勞，若是能得宋姑娘相助，官爺們便不會那么辛苦了。”

“如今宋姑娘在衙門裏是仵作，素日裏她的手不碰活人，只碰受害者。”蹲下了身來，許長恒看著那丫鬟，肅然道，“若是你不信，不如隨我去衙門走一趟？”

那丫鬟的頭抵在了地上，也不敢抬，忙不迭地道：“官爺的話，民女自然相信，自然相信。”

“既然如此，”見好就收，許長恒最后問她道，“方才那些渾話，你還能說得出口嗎？”

那丫鬟忙道：“民女不敢，再也不敢了。”

“好。”她滿意地站起了身來，道，“但是你方才已經將謠言散播出去了，這樣吧，若是衙門聽到誰再傳播這些子虛烏有的混賬話，除了那些人之外，你也要受罰，這次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便饒你一次。”

柳縣令都不敢貿然得罪的云家，她自然也不敢為了逞一時之氣而將她們當真抓起來扔進牢獄，只能點到為止。

更何況，這位云家二夫人原本的身世背景也是自己得罪不得的。

不過，這位二夫人看起來應該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卻不知為何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咄咄逼人，難道云家家風如此嗎？

一直默然不語的秦英突然見她望向自己，一楞之后，反應過來，不卑不亢地道謝：“多謝這位官爺，說起來也是民婦管教不嚴，才縱得她胡言亂語，等回去后，民婦自然會對下人嚴加管教。”

“如此甚好。”許長恒客氣地笑了笑，刻意揚了聲音，“污蔑衙役便是污蔑官府，甚至是有意違逆天命，若是往重裏說，可是謀逆大罪，不僅害了自己，還有可能株連九族，是以，還望二夫人說到做到，切莫再信謠傳謠。”

她將話說得這般重，莫說那丫鬟，哪怕是周圍來看熱鬧的人群，也都斂了神色，一聲也不敢吭了。

“多謝官爺教誨，不過，”自是不服的秦英眼波一轉，看向了一直默然無言的宋汐，道，“這位宋姑娘偷了民婦的簪子，此事還望官爺為民婦主持公道。”

“哦？”雖已經聽說了此事，但她佯作訝然，將目光望向了宋汐，問道，“宋姑娘，你當真做了此事？”

因宋汐是女仵作，素日查案辦案時與捕班衙役還算熟絡，但卻從未見過她，此時聽見她問自己，遲疑了一下后才回道：“啟稟官爺，我回鄉探病月余，今日才回來，除了在城東門口偶遇了陳捕快之外，再無與其他任何人交談過，也未做任何停留。但就在方才，這個丫鬟突然搶走了我的包袱，當著我的面拉扯開來，并將一個簪子塞了進去，然后污蔑我偷了她家主子的東西，可從始至終，我都未曾碰過她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