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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1 / 4）

冬日暖陽籠著屋檐凍雪，稍融水漬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幾只鳥雀在枯枝上啾鳴蹦跳，為蕭條寒冬添了幾分生機，然永樂宮內卻是一片死水般的闃靜。

良久，搭在李嫵腕間的帕子才收走。

三位御醫(yī)交頭接耳商議了好一番，才推出一人答話：“回稟陛下，娘娘分娩時氣血大虧，所幸身體底子還不錯，日后多加調養(yǎng)并無大礙。至于不愿見到小皇子……實乃心病所致。”

“心病？”裴青玄蹙眉，擔憂看了眼身側安靜坐著的李嫵，轉臉再看御醫(yī)：“仔細說說。”

御醫(yī)躬身道：“臣等行醫(yī)多年，也見過數樁與貴妃娘娘相似癥狀。部分婦人產子后，會情緒低落、郁郁不歡，嚴重者還會狂躁易怒，寢食難安，幻視幻聽，甚至、甚至……”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

御醫(yī)悻悻咽了下口水，頭垂得更低：“嚴重者會出現輕生或者虐嬰的行為。”

霎時間，本就靜謐的殿宇更是靜可聞針。

裴青玄面罩寒霜，語氣也沈下：“你們確定沒診錯？”

三位御醫(yī)齊齊掀袍跪地：“臣等不敢！”

眼見裴青玄的臉陰得快要滴下水來，李嫵慢悠悠抬起眼簾，輕聲問：“此癥可有法子治？”

有人遞了話茬，為首御醫(yī)忙不迭接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答：“回娘娘，微臣可為您調配一副舒心湯，日常飲用，有調理情緒，醒腦開竅、疏肝解郁之效。但…心病還須心藥醫(yī)，此等婦人產后悒郁之癥，還須以自身紓懷為主，湯藥僅為輔用……”

稍頓了頓，御醫(yī)又道：“至于與小皇子親近，為著娘娘身心著想，不可操之過急。依臣等愚見，可循序漸進地與小皇子接觸，慢慢適應。”

裴青玄聽得額心直跳，胸間也窩著一團火：“盡說些廢話！”

天子一怒，威嚴深重，莫說御醫(yī)，殿內伺候的宮人也齊刷刷跪地，叩首連連：“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李嫵在旁冷眼看著，一言不發(fā)往寢殿走去。

“阿嫵？”裴青玄喚她。

她沒回頭，只道：“有些乏了。”

眼見那道纖細身影走向內殿，裴青玄眉心微動，轉臉看向御醫(yī)：“立刻下去寫方子，湯藥熬好后即刻送來。”

也不等御醫(yī)們應聲，帝王高大的身形便從紫檀荷葉托首交椅起身，亦往寢殿而去。

待橐橐靴聲徹底隔絕在裏，地上跪著一干人長舒口氣，死裏逃生般面面相覷，皆是苦笑，皇家的差事不好當啊。

寢殿之內，安神香從雕花鎏金獸形香爐的孔隙裏裊裊升起，很快又絲絲縷縷隱沒于空氣。

“方才御醫(yī)也說了，你抗拒皇兒只因產后心病，并非你本意。”

裴青玄大步走向榻邊靜坐的李嫵，見她一副怔然出神的模樣，語氣也放得溫和：“阿嫵，你不必再責怪自身。咱們慢慢喝藥調理，紓解心情，待病好了，再親近他也不遲。”

在御醫(yī)來之前，李嫵便感覺到自己有些不對勁，現下聽到御醫(yī)確診，內心并未多少波動，更多是一種“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之感。

現下聽得裴青玄安慰，她抬起眼望著他：“我真的會好么？”

輕柔縹緲的語氣叫裴青玄心下一緊，黑眸緊緊凝視著她映雪如霜般的臉龐，他握住她的手：“宮裏有最好的御醫(yī)、最珍貴的藥材，你一定會好。”

這目光太過篤定，灼熱逼人。

李嫵垂下眼，視線落在他緊握的那只手上，淡粉唇瓣動了動。

剛想說什么，外頭響起太監(jiān)的高聲通稟：“太后駕到——”

裴青玄眉梢輕挑，朝外看了眼，松開李嫵的手：“八成是聽說請了御醫(yī)。”

李嫵抿唇不語，只往他胸膛掃去。

還好傷口叫御醫(yī)處理了，衣袍也換了新的，不然許太后見了怕是麻煩。

“阿嫵別擔心。”察覺到她的視線，裴青玄云淡風輕笑笑，長指撩過她耳畔碎發(fā)：“一點小傷，養(yǎng)幾日就好了。”

李嫵淡淡嗯了聲，想了想，還是多說一句：“以后你莫要再做這樣的事。”

裴青玄微詫，看向她的眸光帶著隱秘的熱切：“阿嫵是在……”

“你別多想。”李嫵截斷他的話，眉眼認真：“弒君之罪太重，我擔不起。何況我很早就與你說過，我不需要你要死要活拿命賠我，這于我毫無意義。”

男人俊顏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覆平靜，長睫輕垂：“朕知道了。”

李嫵不再看他，起身走到銅鏡旁，照了照衣裳發(fā)鬢，確定無有不妥，才道：“出去迎一迎太后。”

裴青玄按著她的肩坐下：“你歇著便是。”

說罷，他大步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