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侶契六十三
翎均的呼喚沒有石沈大海,槲櫟永遠都不會讓他的小雀得不到回應,哪怕他此刻已然神思混亂。
識海猛地震顫起來,翎均仰頭看向前方,原本不住在上空閃動的畫面此刻已然消失,他身下的無塵之水一改方才的平靜,變得波濤洶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水底作祟,掀起滔天巨浪,忽然,隱匿的怪物從水底竄出,抓住了翎均的腳踝,將他帶入水中。
翎均瞬間整個身子都淹沒進水裏,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害怕,勉力維持住平衡后,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見那略顯昏暗的水底,有無數根枝條凌亂交錯,像一只碩大的章魚怪在揮舞自己的眾多觸角。
而躍過那層層交迭的樹枝,翎均幾乎是一眼瞧見了中心處,那個雙眸緊閉的男人。
他下身被不住蠕動的枝條裹纏住,上身赤。裸在外,精瘦的胸膛與脖頸上爬滿黑色的斑紋。
那是槲櫟的靈體。
翎均沒有反抗枝條的拉扯,順著力道往槲櫟那邊游去。
那人帶著卷的頭發在水中飄蕩著,雙目閉合,面色冷白如紙。唯有頸間的雀尾項鏈還閃爍著繁覆的光芒,這是翎均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條項鏈,也是翎均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狼狽的槲櫟,仿佛下一瞬就要永遠永遠地離他而去。
翎均無法接受這個過于殘忍的認知,他不過剛剛才知曉槲櫟對他的愛,還沒有去親吻槲櫟因愛他而受的傷。沒有去親吻那顆沈默過頭,只知無聲跳動,卻從不肯告訴他其上早就鮮血淋漓刻著一個雀字的心臟。那是槲櫟的秘密,也是翎均的珍寶。
他有太多事情沒有做,怎能在此刻就失去。
翎均來到了槲櫟身前,輕輕捧住他的臉,輕啟唇: “這一次,換我護你。”
“槲櫟,你愿意…同我締結道侶契嗎”翎均托起他的手,與他掌心相貼, “曾經我以為是我先對你有意,而你,尚對情。事一無所知,故而才一直撩撥你,想讓你先邁出那一步,想讓你先說…你愛我,心悅于我?!?
“即便如今已覺得那不再重要,可我的目的或許早就已經達到了?!濒峋罩恼菩馁N在面頰上,他的掌心冰冷,不似從前那般溫熱,反倒是翎均的體溫在不斷傳遞過去。
“在我聽不見的地方,你說過很多次愛我吧,槲櫟。還是說…你小心翼翼到,連獨自一人時都不敢把愛我一事宣之于口?!濒峋胂罅艘幌麻螜的歉蹦?,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沒關系,那便換我來說。我愛你,槲櫟,我愛你,我想,跟你結為道侶?!?
他說了一遍后,猶嫌不夠,拉下槲櫟的手在他掌心一筆一畫寫下: “啟天翎均,想與槲櫟,結為道侶?!?
最后一筆寫下,槲櫟依舊沒有反應,翎均也沒有顯得失望,只輕聲笑道: “你既不醒,我也不征得你同意了。”
翎均在此刻顯得尤為強勢,他指尖閃過一道靈光,同時劃破了槲櫟與他的掌心,隨后掌心再次交迭,鮮血匯融。
“我要與你,結道侶契。從此以后,你我生死相依,命格相纏。你若于今日隕滅于此,我亦同你一起身隕。”翎均說話的語氣很是平靜,仿佛便是如飲水吃飯那般簡單。道侶契是只要結契雙方彼此深愛,便可成功締結的契約。故而就算槲櫟此刻昏迷,翎均一樣可以同他結契。
身下亮起赤色光陣,過于熱烈的光將他們的衣袍都映成了明艷的紅色,仿若身著喜服。
翎均抵上他的額頭,閉眸輕喃: “我同你歸去,任爾東西南北風。”
仿佛有無形的絲線將二人連接,以致五感通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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