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難圓其說

找我？找我做什么。路芬芳覺得這澄雷什么都好，就是太愛拿別人開玩笑了。

然而第二日，路芬芳卻沒有給苕華送飯。愁云慘霧似乎看不到盡頭，這一日終于發(fā)生了好事——昏迷一月有余的寧震醒了，他醒來時(shí)，嘴裏竟模模糊糊喚著“路姑娘……路姑娘……”

路芬芳趕到鼓峰靜樂宮時(shí)，寧震的房間已經(jīng)有魏英涯、武英韶在，尚不允許其他弟子探視。路芬芳先去前廳等著，她一只腳剛邁過門檻，廳裏十來個(gè)弟子齊刷刷扭頭看他，沈默不語，眼神卻是犀利。

被他們這般看著，路芬芳緩緩邁過另一只腳，輕道聲：“各位師兄師姐好。”她如此淡定坦然，那些看她的人反倒都不好意思了，各自扭回頭去，繼續(xù)喁喁說起話來。

看到此情此景，路芬芳大約知道這些人心裏在想什么了。她隨便找個(gè)空位坐下，卻見鄰座的兩人十分眼熟，正是擒諫珂那日同去拱日院的澄空和澄諾。

“小路也來了。”澄諾向路芬芳點(diǎn)頭微笑，神情中只有疏離的禮貌。澄空則又打趣她道：“誒？怎么澄雷沒跟著你來啊？”

“他為什么要跟著我來。”路芬芳白了澄空一眼，便問寧震的情況。澄諾答道：“只知道是醒了，能說話了。一直照顧他的澄素師妹說，發(fā)現(xiàn)他拳頭裏緊緊攥著什么物事，好像是什么草……她也不認(rèn)識，只能請魏長老和小師叔來看了。”

手裏握著什么草？這樣的信息也太吊人胃口了。路芬芳有些口渴，見那窗邊茶幾上有個(gè)郎窯紅的茶壺，便起身去倒茶。她拎起茶壺，手稍微頓了頓，身后那幾堆人說話聲便有意無意得飄到了她耳朵裏：“她怎么還敢來啊。”

“寧震師弟剛醒來就喊著她的名字，這也太過蹊蹺……我記得他們倆沒什么交情。總之寧震師弟此番受難，路芬芳脫不了干系。”

“她整個(gè)人就透著詭異。能生擒周重璧和諫珂的人，能只是個(gè)普普通通的凡女么？”

“凡女！我從來都覺得她是個(gè)妖孽。多的是你們不知道的事——她去瑤山那天，周重璧就不見啦，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消失了。四位長老封鎖了消息，一直在暗中找他呢！”

“什么？有這等事？你還知道什么，快說來聽聽！”

“你們可別說出去，我?guī)煾钢桓嬖V了我一個(gè)人。嗯哼，周重璧囚禁在夢真崖的時(shí)候，路芬芳就總上去找他，一個(gè)晚上都不下來。我?guī)煾冈缇团扇硕⒅麄兡兀麄儌z可能原本就是一伙的！”

“呵呵，怪不得！和通緝犯暗中來往，想來也干不出什么好事！”

路芬芳倒?jié)M了一杯茶，仰脖一口氣喝了個(gè)干凈。原來她和周重璧的往來四長老早就知道！是了，陳逾熠是何等英雄人物，怎可能被他們兩個(gè)小雜碎蒙在鼓裏？她明知路芬芳背景覆雜，卻主動(dòng)要收路芬芳為徒——究竟安的什么心！

這一杯熱茶喝得路芬芳不寒而栗。她整理好神情，不動(dòng)聲色走回座位。她一扭身，卻險(xiǎn)些撞到桌子將茶壺打翻在地——

一個(gè)白色的人影手扶門框站在門口，眼神憔悴而凄美。她像一樹遭遇春雪的白玉蘭，凍徹心扉，卻努力將雪融化為自己的一部分，寒香清凜，永不低頭。

“苕華……姐姐。你怎么來了？”

苕華許是知道了寧震蘇醒的消息便急著來了。她看了路芬芳一眼，沒有理會(huì)別人覆雜的眼神，徑直便向后堂走去。澄諾急忙追上，拉住她道：“魏長老在裏面，不許其余弟子進(jìn)去呢！”

苕華淡淡推開澄諾的手，還是進(jìn)了后堂去。苕華一向穩(wěn)重，她如此不守規(guī)矩意氣沖沖，嚇了其余弟子一跳。路芬芳集中精神，仔細(xì)聽辨著后堂的聲音。她似乎極力和魏英涯爭辯著什么，最終還是被武英韶送了出來。

她出來時(shí)紅著眼睛。武英韶的臉色，也是非常難看。

路芬芳想了想，還是迎上去，叫了聲苕華姐姐。苕華瞇著含著淚的雙眼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徑直從路芬芳身邊走去，離開了。

她竟然不理她。

路芬芳仿佛從頭到腳被凍在原地。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去的。接下來的三天，寧震病重的消息不斷傳來，大家說他“夢囈不斷”、“高熱不退”，最后到了“神志不清”、“六親不認(rèn)”的地步。魏英涯已經(jīng)盡全力救他，三天三夜守在他床邊，用盡了靈丹妙術(shù)……

寧震最終沒能挺過去。第三日丑時(shí)，寧震沒有了呼吸。魏英涯走出了丹青閣，隨即便封閉了閣子，不準(zhǔn)任何人接近寧震遺體。

路芬芳被帶去問話則是在寧震去世第二日的深夜。她在睡夢中被兩個(gè)從未謀面的弟子叫醒，沒換衣服便吹著冷風(fēng)飛去玉虛宮。她也不知是子時(shí)還是丑時(shí)，一向亮如白晝的玉虛宮大殿裏只點(diǎn)了幾根蠟燭。

路芬芳只能從輪廓上看出，陳逾熠、夏英喬、霏英李、魏英涯、武英韶、夏苕華六人都在。路芬芳光腳踩在金磚地上，膝蓋以下都凍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