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未回到四焉居時,屋內(nèi)亮著燈,房門也敞開著。
他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見蘇金枝倚在桌旁,以手撐著臉,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著桌上的紅泥小爐扇著風(fēng),爐子上架著一個藥罐子。
那一瞬,不知怎地,他忽然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他快步走了過去,卻又堪堪停在門口。
蘇金枝聞見動靜,抬頭轉(zhuǎn)了過來,沖他微微一笑:“你回來了。”她笑的那樣自然而然,就像一個真的在等待夫君歸家的妻子。
“你怎么還沒歇息?”李成未這才抬腳走了進去。
蘇金枝放下扇子,轉(zhuǎn)身將藥罐子裏的藥端起來倒在碗裏,又端起藥碗吹了吹,然后遞給他道:“這是你親手采的紫珠草,必須盡快入藥煎了,不然死了就沒有效了。”她采的藥當(dāng)時連背簍被殷廷燦一腳給踢到了懸崖下面去了,幸好李成未真采到了一株,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李成未心情覆雜地看著藥碗,半晌后,他抬頭定定地凝望著蘇金枝的眼睛,小心地問:“你不生氣?”
蘇金枝茫然:“生什么氣?”
李成未抿了一下唇,目光在她脖頸上包扎好的傷口處停留了一瞬,“我沒有選擇救你?!?
蘇金枝沈默了。
說實話,要說一點不生氣那是假話,他不救自己就算了,竟然還刺激殷廷燦殺了她以試探他是否在乎。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李成未這么做也只是為了能活著,想活沒有錯,她又有什么權(quán)利和資格則怪他的選擇。何況,她來到他身邊本就動機不純。
蘇金枝‘嗐’道:“我是你什么人???憑什么要求你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救我?如果換做我是你,我也會和你的選擇一樣?!?
李成未動了動唇,想解釋點什么,可一開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話可說,似乎說什么都是蒼白的,他當(dāng)時確實有那么一瞬間想放棄過蘇金枝。
他低下頭,看著蘇金枝的水蔥般的手端著碗,翹著的只有半截蘭花指,心裏說不出是什么滋味,釋然有之,失落有之,愧疚有之。
暈黃的燈光下,少女半仰著頭,臉上掛著慣有的微笑,脖子上明明帶著傷,卻沒有一點京中女子的楚楚可憐和軟弱懼怕,她就像是一株墻角下的野薔薇,任憑風(fēng)吹雨打,卻依舊活的鮮艷,永遠(yuǎn)帶著一股子蓬勃朝氣。
李成未忍不住抬手,輕輕碰觸了一下蘇金枝脖頸上的纏著的細(xì)布,柔聲問:“疼嗎?”
蘇金枝一楞,被李成未突然而來的溫柔和關(guān)心給驚住了。
李成未冰涼的指腹隔著細(xì)布貼在她的肌膚上,莫名地給她帶來一種說不出來的顫栗感,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笑笑:“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一點也不疼。”
李成未的手僵了僵,然后緩緩垂下,“以后不會了?!?
“?”蘇金枝聽地云裏霧裏。
李成未凝望著她,認(rèn)真地說:“以后不會有這種危險了?!彼兊脧姶?,強大到可以保護想保護的人。
有了錦衣衛(wèi)的保護,以后當(dāng)然不會再有這種危險了,蘇金枝敷衍地點點頭,催促道:“我也這么覺得,藥要涼了,你快喝藥吧?!?
最近也不知李成未抽什么瘋,天天拉著常留教他練劍。
常留則生怕跟上次一樣,練地他家主子又是吐血又是昏迷的,急忙跑來玉棠小院找蘇金枝打商量。
不過蘇金枝認(rèn)為,以李成未的體質(zhì)正是應(yīng)該多活動活動筋骨,只是需要把握分寸,循序漸進。
對于‘循序漸進’常留最是懂得,于是回去后,他就開始教李成未扎馬步,既能磨礪人的耐力,還可以強身健體,最重要的是不會讓他家主子累到吐血。
蘇金枝原先覺得,以李成未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性子,定然堅持不過一旬。不料,李成未這一扎便是整整兩個月,而且竟然毫無怨言,連常留都忍不住嘆為觀止。
經(jīng)過兩個月的堅持,李成未的下盤扎地越來越穩(wěn),身子骨也明顯硬朗了許多,連離魂癥都沒再發(fā)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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