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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干的，怎么樣？要去檢舉揭發(fā)的話就去吧，我不攔著。”幾乎沒有太多猶豫，老李就選擇了坦誠相告，實話實說。

對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如果是塔露拉來問，老李少不得又要來一番胡攪蠻纏的口舌之辯，但是對霜星，就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

如果說塔露拉在某些方面和楚云飛相似，那么霜星的性格成分中就有一些老趙的特質(zhì)，老李雖然學(xué)問不高，一向以沒文化的大老粗自居，但看人卻總是非常準(zhǔn)，像老趙和霜星這種人，性子太直，腦筋不會急轉(zhuǎn)彎兒，遇事就容易鉆牛角尖兒。他們往往信仰堅定，輕易不會對自己相信的東西產(chǎn)生動搖和懷疑，可一旦他們開始懷疑，那么他們心中其實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答案，只是過往的信仰讓他們不愿意相信這種懷疑，向別人提問，只是在掃除那條思想上的枷鎖。

對于這種人的提問，撒謊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他們的問題從來都不是疑問句，而是帶著問號的肯定句。

“果然是你，普通的感染者不可能有你這種見識。”霜星慘然一笑，顯得很失落，“我本以為整合運(yùn)動能多一個優(yōu)秀干部來取代我的……為什么要這么做？”

“那兩個兔崽子在外頭欺負(fù)老百姓，老子今天心情不好，瞧他們不順眼，就捎帶著收拾了一頓，讓他們長點兒記性！”說著，老李就又想從口袋里摸煙，然后想起自己要來的那半包煙早就抽完了，只能訕訕地咂咂嘴，別看他一路嘻嘻哈哈，又吹逼又陰人又嘴臭玩兒得不亦樂乎，其實那都是自我麻痹，用專業(yè)點兒的話來說，這叫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實際上他的心情一直十分糟糕——不久前他才剛剛飲彈自盡，滿打滿算還不到三個小時，心情怎么可能完全變好？

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兒沒地方發(fā)，梅菲斯特和弒君者這兩個兔崽子可以說是正好撞在了他的槍口上，否則老李也不至于專門花心思引誘他們兩個互相打一架。

“就只是……看他們不順眼？”這個理由讓霜星愣了愣，她本以為老李是幸存的烏薩斯軍官，或者烏薩斯皇帝的秘密特工，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

“老子打就打了，還要什么理由？”老李倆眼兒一瞪，他是個無法無天又總喜歡意氣用事的主兒，“看著不爽”在他這兒已經(jīng)足以構(gòu)成開戰(zhàn)的理由了。

聽到這話，霜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然后心中又為自己的表現(xiàn)感到震驚。

少女覺得自己一定是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消耗太大，導(dǎo)致自己精神渙散，就連思維都變的不正常了，居然會因為老李不是烏薩斯軍人而感到高興……這一點兒也不像自己。

深吸一口氣，女孩兒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混亂的思緒，她承認(rèn)自己對老李有好感，不是一見鐘情這么膚淺的東西，她沒有談戀愛的心思和余裕，老李那張滿是褶子的農(nóng)民臉也不具備讓女人見之難忘的魅力，這種好感來源于二人思想上的共鳴，來自于對彼此理念和信仰的認(rèn)同，然而這種奇妙的感情卻無法改變二人之間互相敵對的立場。

“傷害了我的同胞，你應(yīng)當(dāng)為之付出代價！”溫暖的心重新封凍起來，漆黑的冰晶在霜星身邊凝結(jié)，空氣中響起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比起思想上的強(qiáng)大，眼前這個男人本身毫無疑問是弱小的，自己想要碾死他，根本就不需要費太多力氣。

冰晶混合著源石微粒，組成了一柄強(qiáng)度遠(yuǎn)超普通冰塊兒的“冰矛”，只要將這根冰矛刺入男人的胸口，就可以為死去的同胞們復(fù)仇，也可以終結(jié)這本不該發(fā)生的緣分。

這不會很難。

用同樣的手段，少女不知殺死了多少烏薩斯軍隊中的高手，與死在冰矛之下的亡魂相比，老李那兩把刷子連給他們提鞋都不配。

“我說你這丫頭夠混的，咋就一根筋呢？”霜星的表現(xiàn)讓老李十分不滿，他本以為女孩兒在性格上和老趙比較相似，遇事時的反應(yīng)也該和老趙差不多，結(jié)果現(xiàn)在看來，這只白兔子精和咱趙大政委之間，恐怕還差著不知道多少個魏和尚的距離，“你在這里給老子鉆什么牛角尖兒呢？好壞不分了？你同胞的命是命，被你那些同胞砍死的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睜開眼睛看看，看看你的腳下！看看你的身后！看看那些躺在廢墟里的老百姓！你敢挺起胸膛告訴老子，這他娘的就是你想要的么？！”

“可他們終究是我的同胞……”霜星無法回應(yīng)老李的質(zhì)問，她的思想站在老李那一邊，身為感染者的現(xiàn)實卻讓她無法脫身，“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

“是，老子是不明白！我沒讀過幾天書，文化不高，但老子起碼明白一件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別說是同胞，就算是老子的親兒子，他要敢做傷天害理的事，老子照樣突突了他狗日的！老子知道這里的老百姓欺負(fù)過你們，但這不是你們搞屠殺的理由！同胞又怎么樣？同胞就可以胡作非為了？簡直放你娘的狗臭屁！”

老李越罵越起勁，他對于這種“群體化的盲目極端的行為”是極其厭惡和敏感的，可以說是兩股邪火兒裹在一塊兒，一股腦地全懟在了霜星的臉上。

霜星當(dāng)時就給懟懵逼了，喃喃著說不出話來，握在手中的冰矛也不自覺地散去了。

“你說說你，挺漂亮一姑娘，咋腦袋就跟個榆木疙瘩似的不開竅呢？你嘴里這些個同胞去屠殺老百姓，你就幫著他們屠殺老百姓，那他們要是讓你給他們當(dāng)老婆，你也就乖乖地去給他們當(dāng)老婆啊？世上他就沒這個道理！”怒噴了一通之后，老李的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咱老李話就說到這兒，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先想清楚了再說！”

老李拂袖而去，霜星依舊站在原地，抬起頭，看向陰沉到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天空。

大地陷入寂靜，恐懼取走了他們的聲音。

巨大的源石垂下頭顱，墜落，它墜落在死亡焦熱的陰影。

天災(zāi)……終于降臨了！



我們就是過眼云煙的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