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肆月的手機沒有避人,威廉夫人也看到了照片上的顧雪沉，她反應(yīng)強烈，捂著嘴點頭確定，追問許肆月他現(xiàn)在怎樣。

“他不知道我來求人,”許肆月忍淚說,“很固執(zhí)地在外面等我,我想回到他身邊，醫(yī)生說了,這很可能是我們的最后幾天。”

威廉夫人對待陌生求醫(yī)者一概不參與不干涉,任由威廉醫(yī)生做主，但換成能夠牽動她的,態(tài)度就截然不同,她顧不上什么優(yōu)雅端莊，潑辣地要求威廉醫(yī)生必須跟著去救人。

威廉醫(yī)生沖出去看了他親手為兒子種的那幾株花，發(fā)現(xiàn)真的沒有被拔掉,暴脾氣就緩和了不少，但仍舊不肯松動，威廉夫人把他拽進樓里，回頭跟許肆月說：“你可以準(zhǔn)備了，我們盡快出發(fā),我會解決他，我一直想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讓他重回手術(shù)臺,如果能通過你英俊的丈夫來實現(xiàn)，那真是最好不過。”

她眨了下眼：“別害怕,漂亮的人會被上帝眷顧的。”

許肆月腿一軟差點跌下去，她抓住門框站穩(wěn)，重重點頭,轉(zhuǎn)身去通知江宴，江宴不敢置信地盯著她看了半天，才終于如夢初醒：“……你真做到了？！”

他像剛認(rèn)識許肆月一般，來回把她看了幾遍，眼里的那些敵視和不認(rèn)可徹底褪掉，低下頭囁嚅：“嫂子，我服你了。”

“別說廢話，”許肆月唇瓣干裂，“我沒做什么，能成功都是因為雪沉自己……”

“如果不是你這么不吃不睡的奔忙，”江宴看著她狼藉的雙手，搖頭道，“根本連見面的機會都不會有，這次我的確不如你。”

許肆月蜷起手，閉了閉眼睛，冷靜說：“江宴你聽好，給陳醫(yī)生制造意外的人，也許在得知我們請到威廉醫(yī)生后，還會對他下手。”

江宴明白：“你放心，我會安排足夠多的人手保證這次返程安全。”

她卻還是蹙著眉，輕聲問：“這個是必須的，但如果……我們干脆就不讓威廉醫(yī)生明著露面，是不是更穩(wěn)妥？”

半個小時后，一場大戲拉開，威廉夫人非常配合，帶著老公沒走正門，從莊園地窖的另一個出口喬裝離開，而江宴則挑選兩個身形相近的人留下，扮成夫婦兩人的樣子繼續(xù)留在樓里，不時在窗口附近活動。

另一邊，車接上了威廉夫婦直奔機場，許肆月才知道這兩位證件上的姓名與平常叫的并不相同，那就更省了很多麻煩。

許肆月跟江宴坐領(lǐng)頭的那輛車，趕往機場的路上，她失神靠著車窗，滿腦子都是自己生死一線那天的畫面，以及她整個患病期間，雪沉曾出現(xiàn)過的蛛絲馬跡。

她想到什么，迫切地點開聯(lián)系人，找到她在倫敦期間的那位心理醫(yī)生的號碼打過去，對方很快接聽，準(zhǔn)確叫出她的名字。

許肆月很慢地咬著字：“你認(rèn)識顧雪沉，對嗎？”

對方沉默片刻，低嘆：“你知道了？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就是他請我在英國照顧你，治療你。”

掛電話后好一會兒，許肆月都無法回過神。

江宴坐在副駕駛，隱約聽出她在追問什么，憋不住開口：“你問別人還不如問我，你說我之前為啥那么討厭你？你在英國那四年，沉哥過的日子連死也不如，別的我就不說了，他偷著來英國看你，次次回去都像被抽筋剝骨了似的，結(jié)果你呢，傳回國內(nèi)的全是換男友談戀愛的那些事，我那時候就想，你都不如一刀捅死他。”

“他最近兩三年往醫(yī)院跑得特勤，不是為自己，全為了你的心理病，”江宴咕噥，“研究透透的，給你做了十來版的治療方案，比他手術(shù)搞得還隆重，就連前些天深藍科技新上線的陪伴機器人，也是他給你做的。”

許肆月把車座扣得起皺，屏著呼吸，聽江宴一股腦地往外倒：“說給你做的也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是給你留的，你之前那個阿十只是個半成品，現(xiàn)在的才厲害，他怕他死了以后你的病又會反復(fù)，就趁著身體還行的時候瘋狂熬，熬到大批量上市，確保無論哪一臺，以后都能幫上你，他才可以死。”

江宴抹了把眼睛：“靠，說出來誰信，顧雪沉連死，都得先給你鋪好了后路，他才覺得有資格。”

回程的飛機上，許肆月始終望著窗外，云層翻涌，明暗交疊。

她戴上一頂帽子，把帽檐扣低，擋住臉，無聲地縮起肩膀，衣擺被不斷落下的水滴浸出陰影。

她身在火海，顧雪沉來做隱形的鎧甲，踩上刀山，顧雪沉就把自己墊在她腳下。

每一點她感覺到的疼痛，都已經(jīng)提前透過了顧雪沉的血肉之軀，剩給她的，只不過是他實在承載不了后，剩下的那些殘渣。

許肆月哭哭笑笑，把包里的藥盒捏成一團，毫不猶豫地塞進垃圾袋。

顧雪沉像道影子，從頭至尾都跟她站在同一條時間線上，她不曾孤獨過。

她憑什么還要有陰影，輕易就被病痛折磨，顧雪沉把所有光都給了她，她明明是這個世上最幸運，最幸福的人。

許肆月持續(xù)地連軸轉(zhuǎn)，精神早就有些撐不住，但想到馬上能見雪沉，她又平靜不了，準(zhǔn)備了百八十種哄他的方式。

然而飛機在明城機場落地，一行人前后護著威廉夫婦正要出機艙，江宴就因為一通電話變了臉色：“你說什么？！”

許肆月心一顫，生怕是雪沉出了什么事，手忙腳亂打開手機，連上網(wǎng)的一刻，先跳出一條信息，里面是個截圖，后頭附著鏈接。

她手指收緊。

截圖是一條三小時前的新聞，深藍科技最新上線的陪伴型機器人存在重大缺陷，甚至有誘導(dǎo)病人自殺的可能，已造成一花季少女心理疾病加重，跳樓尋死，目前緊急送醫(yī)搶救中。

許肆月臉色凝重，點開鏈接，是微博千萬粉絲的新聞賬號發(fā)布的消息，底下評論完全淪陷。

她迅速打開微博客戶端，熱門話題和熱搜都已經(jīng)被深藍科技的相關(guān)話題占領(lǐng)，連顧雪沉的照片也成為眾矢之的。

之前對著他狂熱喊老公的人，現(xiàn)在正用最難聽的字眼肆意辱罵。

“有人爆料了，顧雪沉最近這些天都沒在深藍科技出現(xiàn)過，合理懷疑是早知道有安全隱患，提前躲起來或者出國避風(fēng)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