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xué)

八月十五本來是個團圓的節(jié)日，但因入秋后皇帝的病越發(fā)的重了，今年宮內(nèi)的團圓賞月宴再次取消，綺年倒用不著入宮了。不過郡王府里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昀郡王雖然給三個兒子都分了家，但畢竟也

是無奈之舉，如今看著府里空蕩蕩的，心里如何會好受？正好綺年又挺了個大肚子，干脆就免了這節(jié)宴，讓各院自己過節(jié)，本人則躲到外頭書房里去了。

這倒省了綺年的事兒。如今肚子漸大，每天還要騰出一定的時間帶品姐兒玩，管家理事，照顧趙燕恒，也很辛苦，樂得少一事。過節(jié)，最開心的永遠是小孩子。品姐兒前幾天就非要去小廚房看廚娘做月餅，嚇得廚娘一頭汗，生怕燙著燒著小主子，最后還是綺年出了主意，弄了些面和餡料出來在自己房里做，還讓品姐兒也玩了半天

的面，這才罷休。這年頭的月餅餡子樣數(shù)其實也不少，什么豆沙棗泥桂花松瓤，十分豐富。綺年莊子上的玫瑰花如今已經(jīng)有穩(wěn)定產(chǎn)量了，開發(fā)出了玫瑰酒玫瑰醬玫瑰茶等幾種食品，正在慢慢推銷，綺年就弄了些玫瑰醬來作

了月餅，倒是頗得好評。

“想什么呢？”綺年看看執(zhí)著酒杯出神的趙燕恒，“既是過節(jié)，那些煩心事能扔下就扔下，扔不下就說出來聽聽，總比你一個人悶在心里好。”

趙燕恒回過神來：“你這會兒有身孕，說出來讓你煩心做什么，何況也還不是什么確定的事兒。”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煩心了。”綺年白他一眼，“快說出來吧，聽了我還安心點兒。再說了，知道得多些，萬一有點什么事，我也好想辦法應(yīng)對不是？”

趙燕恒笑笑，看看周圍丫鬟們都識相地站在稍遠處，品姐兒又在桂花樹底下玩得正開心，便低聲道：“齊王那邊有動靜。”

“什么動靜？要謀反么？”綺年心里頓時一繃。就覺得齊王一黨不會那么輕易就放棄，但這么快就沉不住氣了么？“已經(jīng)遞折子要回京侍疾了。”趙燕恒微微一嘆，“皇上這次的病，只怕是重了。都沒想到，起初不過是夏夜貪涼著了些風寒，竟引發(fā)了舊疾……皇上已經(jīng)有傳位的意思了。一旦大位傳詔，那齊王再有任何動靜都是以謀反論了。”倒不如現(xiàn)今，只要太子還是太子，那么就是可以廢掉的，至少不會落個謀反奪位的罪名。人就是這么奇怪，既想著成者王侯敗者賊，又想著名正言順地登基別落下罵名，真是做了那個

什么又要立牌坊！

“齊王手里到底有什么資本？”要謀反就得有兵，但如今鄭家手里的兵權(quán)已經(jīng)被張家分了一部分了，哪里有那么多兵讓他反呢？“恒山伯的二弟在外頭是手握兵權(quán)的，皇上只削了鄭家在京里的權(quán)力，外頭的卻還沒來得及動。原想著三年五年的慢慢來，等到太子即位的時候也就差不多了，到時候東南有柳家，西北有張家，誰也翻不起

浪來。鄭家手里多少握點權(quán)力，齊王也就無憂，不致無自保之力。”當初皇帝需要借太后扶持的時候唯恐鄭家手中兵權(quán)不夠，到如今也算個尾大不掉了吧。

“這時候還想著讓齊王自保，難道是怕太子秋后算賬嗎？”綺年覺得皇帝真是想得太多了。趙燕恒淡淡笑了笑：“皇上么，總是不能完全信任他人的。再者，太子將來究竟會不會寬容齊王，也實在難說。”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齊王一派只要有點權(quán)力，太子必然不會放心，可是若半點沒有，

齊王又怎么肯把性命全部托付他人之手呢？這真是個矛盾。“過些日子，我可能要出京一趟。”趙燕恒捏著綺年的手指把玩，忽然冒出一句，“沒有鄭家調(diào)動兵馬的實證，太子不能動，可是真等到有實證了，沒準就已經(jīng)兵臨城下了。太子手里可是千真萬確沒有半點兵

權(quán)的。”有時候越是做了太子，越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有不多疑的皇帝，就算是親父子也少不得要防著幾分。太子既然已經(jīng)得了這個名份，那就不免要在別的地方多承擔一些壓力了。

綺年睜大眼睛：“你能隨便出京嗎？衙門里不是還有差事？”趙燕恒笑了笑：“衙門里的事，過了這一陣子我就要辭了。從前求這個官是為了坐穩(wěn)這個世子位，如今爵位都有了，再跟那些書香人家的子弟爭位置就不好了。再者做這個郡王，手里權(quán)力少一些，皇上也放

心，自己也自在。”綺年想想也是，沒聽說過哪家王爺每天還要去衙門忙活的，何況郡王爵是超一品，趙燕恒現(xiàn)在這個官職是個五品，到了衙門見了上司，恐怕大家都尷尬——究竟是趙燕恒行禮稱大人呢，還是上司行禮稱王

爺？

“不過，既然有了爵位，隨便出京當然也是不行的。所以——”趙燕恒拖長了聲音，目光移向綺年的肚子。

綺年警惕地摸摸肚子：“王爺打什么壞主意呢？”

“怎么會是壞主意。”趙燕恒叫屈，“本王不過想著，等王妃生下世子，就有理由去拜祭外祖父一家了。總要告知他們這個好消息才是。”“王爺可不能光指著我這肚子，萬一生的是女兒呢？”太醫(yī)已經(jīng)說過八成是個男胎，但這種事誰說得準？就是做b超還有看錯的呢。說實在的，看郡王府上下這么熱切期盼，綺年自己也覺得有幾分壓力了：“

若是女兒，王爺一失望，會不會不疼她了？”

“怎么會！”趙燕恒失笑，“你這小心眼里整天都在盤算什么呢？”

綺年嘆口氣：“我是怕萬一再生了女兒，有人借口王爺沒有嫡子，又要興風作浪。”

“興風作浪？”趙燕恒冷笑一聲，“從前容得他們，如今可不比從前了。”眼珠一轉(zhuǎn)，順手刮了一下綺年的鼻子，“是怕有人再往咱們院子里塞人吧？”

“可不是——”綺年順勢摟住他手臂，頭靠在他肩上撒嬌，“惦記我家王爺?shù)娜颂嗔耍@可是不得不防哪。”

“原來整天都在盤算這個呢。”趙燕恒摸摸她的頭發(fā)，“從前我說過的話可一直不曾忘了，不立側(cè)妃，不納侍妾，決不會變。你可是不放心？”綺年默然片刻，低聲說：“并不是不放心你，只是這世道就是如此，人人都覺得你做了郡王就該立側(cè)妃，沒有兒子就該納妾生子，否則，不是我不賢就是你不智，將來沒準還會有人說什么‘不孝有三無后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