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如今，雖然大家嘴上都不說，可心里卻都明白，大隋在楊侗的經(jīng)營下，已經(jīng)是天下第一諸侯，百姓安樂、倉府豐盈、軍備充足，隨隨便便都能拉出數(shù)十萬披甲之士，天下仿佛難尋抗手。

但是！

“但是，殿下可知武帝那么一個強勢的人，為何在變革中失敗嗎？”

“為何？”這一個，楊侗還真沒有認真想過。

“妥協(xié)。”楊恭仁鎮(zhèn)定自若下了定義后，分析道：“平衡之道，歷來是扶持一派、打壓一派、孤立一派。武帝在對待關(guān)隴貴族的問題上，就是這么做的，他扶持宇文述、打壓獨孤氏、孤立竇氏，又引關(guān)東士族代表的裴矩、裴蘊為相，還重用了南派的虞世基！然則是人都有私心，不管是二裴、虞世基，還是宇文述，他們都在武帝扶持中，失去了初心，他們?yōu)榱双@得更多，不惜在背后與關(guān)隴世家相勾結(jié)！武帝對此也是頭疼無比，所以到了后面基本采取了妥協(xié)之策，原本關(guān)隴貴族便桀驁不馴，助長了氣焰之后愈發(fā)囂張。收拾起來難度更大。”

“而武帝為何要妥協(xié)？因為他舍不得把安定的天下弄得大亂。若是他當初不問青紅皂白，把關(guān)隴世家屠戮一空，亂的頂多只是關(guān)中而已，接著均分田地的話，天下很快便會平定下來。但武帝這一退，把自己退到了絕境。因為到那步田地的時候，大隋和關(guān)隴世家早就已經(jīng)不可共存了。”

“如今李淵正處于茍延殘喘的時期，實力受損嚴重，急切之間拉不起一支可以抗衡我大隋的軍隊，此時南下，確實可以將之蕩平，但是殿下，那明晃晃的刀子不可怕，可怕的隱藏在背后的毒蛇，若是世家潛伏起來，大隋又將陷入不休止的內(nèi)斗、無休止的妥協(xié)之中。而且他們報復起來會更為瘋狂，因為他們和今天的大隋仇恨比武帝時期更深！”

“是啊，殿下！”楊師道亦是說道：“其實殿下入主冀州以后，定下的打一地、治一地、穩(wěn)一地的策略是最高明的策略，你看我大隋治下現(xiàn)在多干凈啊！又何必圖一時之快，而讓以后陷入無限的爭斗之中呢？”

房玄齡說道：“重要的是我大隋一旦起兵，南方群雄一定結(jié)盟抗隋，而我大隋敗了就意味著毀滅，毀滅得連一個縣令、一個縣吏都活不下來。”

杜如晦肅然的說道：“連清華學宮學子、大隋境內(nèi)的寒士和和義學學子都會死絕。因為世家大族不容許義學、義務教育、科舉制、均田制、攤丁入畝的存在，甚至這種思想他們都容不下！總之，一旦我大隋敗了，一切與大隋有關(guān)的人與物，統(tǒng)統(tǒng)都將毀滅。新式造紙術(shù)、印刷術(shù)等等先進技藝也將成為世家大族繼續(xù)統(tǒng)治天下的工具，而被秘而珍之。”

魏征、劉政會、凌敬、姜行本這四個寒士聞言，面色全都變了，他們的早年求學之路歷經(jīng)坎坷，他們?yōu)榱饲髮W，不得不承受名門望族不屑、鄙夷的目光，學有所成以后，自問不輸于所謂的名士，可在洛陽得到的，不僅是士人的嘲諷，甚至連報考的的資格都沒有得到。若是大隋失敗，寒士的處境恐怕會比之前要難上萬萬倍。

楊侗聞言默然，雖然大隋雄踞幽州、冀州、并州、雍州和大半個涼州，可是以自己為代表的大隋早已是士人階層的敵人了，已經(jīng)成為眾矢之的，要推翻舊勢力，必須經(jīng)歷一個沉淀的過程，

他知道大家說得都對，特別是房玄齡和杜如晦的話，更是讓他汗流浹背。因為他身上牽扯著太多人的命運，所以他不能敗，一旦他敗了，一些人為了得到一條活路，就會生出別樣心思，就會和世家大族茍合，就會出賣大隋的利益。

人心，若是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良久過后，楊侗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自省道：“這些年，我走得太順了……隨著滎陽大捷、武德山大捷、遼東大捷、馬邑大捷、并州大捷、高句麗大捷、關(guān)中大捷……順利的斗走了河北士族、并州士族、關(guān)隴世家，勢力順利的擴大千里，使我有一種錯覺，覺得我大隋現(xiàn)在出兵，就可以橫掃天下，一統(tǒng)山河。卻忘了根基淺薄，經(jīng)不起失敗的事實，從而忘乎所以了，這是我的錯。”

“其實殿下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楊恭仁嘆息了一聲，接過楊侗的話意道：“正如殿下自己所說的，殿下乃至我大隋最大問題就是太過順利了。李唐是公認的天下第二大勢力，可在我大隋面前卻成了一個任憑拿捏的軟柿子，既然第二大勢力都這般不經(jīng)打，那其他勢力就更加不會放在心上了。可大家都沒想過，你大隋戰(zhàn)線從少海（東朝鮮海）之濱延續(xù)到武威，雖有新長城抵御，但也要很多軍隊駐守，被動防守終有失。南方的防御線，也是漫長無比，從渤海郡到武威郡也有幾千里長，北方之敵有東西突厥，南方之敵，有高句麗、竇建德、李密、王世充、李唐，還有居心叵測吐谷渾，以及尚未歸附的羌人，說是四面環(huán)敵亦為不過，可殿下始終只盯著唐軍打，真要是把李唐往死里打了，別人在唇亡齒寒之下，肯定會聯(lián)合抗隋，而不是等著殿下一個個去收拾。”

“現(xiàn)在我們只要踏踏實實把每一件小事做好，繼續(xù)禮賢下士、善待民眾、厚積薄發(fā)，只要等上三五年，便能一統(tǒng)天下。”

“是啊！我大隋無戰(zhàn)事，蒸蒸日上，而南方戰(zhàn)亂不斷，潛力會打會弱，此消彼長之下，我大隋完全可以打得贏南方之盟。”

“……”

眾人的話使楊侗躁動的心慢慢平靜了起來，笑著說道：“不管怎么說，今天這件事給了我極為深刻的教訓，絕不能因為順利而忘乎所以，我們還需要積累，只要南方諸侯不觸犯到我們的利益，我們也不要做刺激他們的事兒，埋頭發(fā)展五年，再抬頭相見。”

“埋頭發(fā)展五年，再抬頭相見。”房玄齡復述了一遍，大聲叫好，然后道：“雖說我大隋不宜南下，但是有的地方卻可以毫無顧慮去打。”

“李軌和吐谷渾？”楊侗明白房玄齡的意思了。

……

（我在參加榮耀征戰(zhàn)預選，兄弟姐妹們都請點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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