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華今年四十五歲,但看上去的年紀(jì)像是遠(yuǎn)沒有四十歲。她的身形骨架嬌小，長發(fā)扎在腦后，給人的感覺文靜柔婉,帶著一股腹有詩華的氣質(zhì)。她的工作是教師，就在鎮(zhèn)上的中學(xué)教書，教的科目是語文。

見到母親，林素站直了身體，或許是因為中學(xué)被母親教過的緣故，有時候還老是把她當(dāng)老師看。而實際上林慕華是個很溫柔的老師,更是個溫柔的母親，她對林素從無要求，她的要求全部要求在了自己身上。

見到母親，林素也笑了一聲，她站在原地沒動，道：“嗯,回來了。昨晚就接到你的短信了，我應(yīng)該提前回來的。只是我日子過得亂,有時候也不知道什么是什么時候,都忘了國慶假期了?！?

她這話像是在解釋為什么沒聯(lián)系她。林慕華聽完,臉上的笑容沒變,道：“這有什么。你不回來我自然知道你忘了,提醒你一下就好了。”

林慕華說完，林素眼睛眨了眨，笑了一聲：“是啊?！?

說罷，兩人就站在了各自剛才見面的位置,沒有再說話。林素站了一會兒，林慕華一直看著她笑著,她眼睛動了動，看了一眼樓上，笑著問道：“剛才在樓上做什么呢？”

她進(jìn)家門的時候，林慕華是從二樓下來的。

林素問完，林慕華像是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道：“我在吃飯。呀，對了，你也該吃午飯了對吧?！?

早上林素是九點出發(fā)的，三個小時，現(xiàn)在也到了十二點了，到了午飯的時間了。林慕華昨天發(fā)了短信給林素，但卻忘記了女兒今天要回來一樣，自己先吃了。

她說完后，連忙和林素道歉道：“對不起啊小素，我先吃了一些。不過沒什么關(guān)系，媽媽馬上去給你買新的。”

“不用?！绷炙氐?，“我跟你一起吃就好。”

說著，林素開始上樓。

而在她上樓時，林慕華卻攔了她一下，笑著道：“不用。媽媽去給你買新的做新的，給你做紅燒魚好不好？”

這一下并沒有攔住林素，在林慕華說話的時候，林素已經(jīng)越過她攔住她的胳膊，上了二樓，林素道：“不用麻煩，晚上再吃紅燒魚就好了……”

說話間，林素已經(jīng)到了二樓。在二樓樓梯不遠(yuǎn)處，就是家里的餐廳。餐桌方方正正擺放在那里，餐桌上擺放了林慕華的午飯。

一碗白粥，一碟不知道已經(jīng)熱過了幾遍的藕片，就只有這些。

林素望著這樣的午餐，她眼中的光不著痕跡地暗了一下，唇邊的笑也緩緩收了起來。

在林素看到她的午餐時，林慕華也已經(jīng)上樓來了，看到林素的表情變化，林慕華不以為意，笑著和她解釋道：“自己一個人吃沒這么講究。而且這藕片如果今天中午不吃，再放一天就要壞了?！?

林素望著餐桌上的午餐還是沒有說話。

二樓的餐廳里在林慕華說完那番話后，像是就這樣沉寂了下來。布置的溫馨而又溫暖的家，像是置在冰冷的洞窟之中，帶著些詭異的安靜。

林素的表情在望著餐桌上她的午餐后，慢慢收起，變得僵硬。林慕華觀察著林素，在她眼底的光芒徹底消失前，林慕華道：“我們?nèi)ベI菜吧。你回來了，媽媽不可能只給你吃這個?！?

說著，林慕華又笑起來，她抬手摸了一下林素的臉頰，笑著道：“你看，你回來了，媽媽也能跟著你吃頓好吃的了?！?

母親的手掌纖細(xì)瘦小，摸在她的臉上，像是一把枯骨。她的手掌，甚至堅硬到?jīng)]什么溫度。在這種撫摸下，林素驟然回神，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母親。

林慕華依然在笑著看著她。她的笑容布滿了她的臉頰，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暖和柔軟，在這種溫暖和柔軟中，林素的意識回籠，她感受著母親的撫摸，像是以前一樣無數(shù)次地和母親道。

“我能掙很多錢，也給你很多錢，你不需要這么節(jié)省的。”

聽了林素的話，林慕華眼中笑意加深，她溫柔地?fù)崦炙兀袷前炎约喝康膼垡舛纪蹲⒃诹怂男θ荨⒀凵瘢€有對林素的撫摸里。

“媽媽不是想著，媽媽少花一點，你就多有一點錢。媽媽受了委屈沒什么，在媽媽這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林慕華是個偉大的母親，偉大到?jīng)]有自我。她的一生像是為了林素而活，她有很好的工資，有很好的年華，但是她卻把一切都放在了林素這里。

而林素接受了偉大的母愛，她也被林慕華教育得知道感恩。對于她傾注過來的母愛，她感恩甚至于她有愧。

林素望著自己的母親，母親也笑盈盈地望著她。在母女的對望中，林素眼底的神采消失又重新彌漫，她輕輕一笑，道。

“謝謝媽媽。”

得到林素的感謝，林慕華像是不怎么在意，她的手滑過她的臉頰，落在了她的發(fā)間。輕輕撥弄了一下林素的頭發(fā)，林慕華笑了一下。

“我們?nèi)ベI菜做午飯，好不好？”

“好?！绷炙攸c了點頭。

林素家所在的小鎮(zhèn)雖然只是一個鎮(zhèn)子，但是交通便利，生活便捷程度并不比城市差。林素和林慕華離開家后，去了鎮(zhèn)子上的菜市場。現(xiàn)在是午飯時間，菜市場到處都是買菜的人，一個鎮(zhèn)上大家基本都熟識，買菜的和買菜的，買菜的和賣菜的，賣菜的和賣菜的，不管是什么組合搭配都能聊起來。中午的菜市場，人們各種交談，交談中語氣也多是欣喜。因為國慶到了，家里的孩子們也多是放假回來了。

林素和林慕華來過不少次市場，而市場的菜農(nóng)們，自家的孩子多是在鎮(zhèn)上讀書。只要在鎮(zhèn)上讀書，林慕華多多少少都會教到他們的孩子。所以到了菜市場，不少和林慕華打招呼叫“林老師”的。而和林慕華打招呼，自然也少不了問候林素。

“小素回來了？”

“呀，一段時間不見，小素長得更好看了~”

“小素不是最喜歡吃花椰菜嗎？這是今天新摘的，林老師您要點嗎？害，都是自家種的，不用錢的?！?

菜市場上的菜農(nóng)們淳樸熱情，多是白送的，但林慕華自然不能白要。

“錢要給的，不然我不要了?！绷帜饺A語氣溫和地道。

林慕華長得嬌小，又溫溫柔柔客客氣氣的，看著柔弱而好說話。每個見到她的人，在白送了菜的同時，總會想起她的坎坷經(jīng)歷來。

尤其是現(xiàn)在。她買了一堆菜，身后跟著比她要高的女兒，但是她卻把所有的菜都自己拎著，而身后的女兒兩手空空，卻只是跟在她的身后。

每到看到這種場景，菜農(nóng)總是會或笑或不滿地看向林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