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們一向占理，這次的謠言也沒擴散開來，誤解太多人，遲許那邊還有公關團體幫忙監測輿情，后續的處理應該問題不大，再掀不起其他風浪了?！?

余訴時自顧自地說著，沒留意到傅遲許在一邊聽得偷偷竊喜:嘶，訴訴居然喊的是“遲許”!

——不是連名帶姓的，是他喊我“遲許”!

“然后……”余訴時咽了口唾沫，難免心虛地低了低頭，看了一下正在摳指甲的手， “是酒吧駐場的事。媽媽雖然不怎么上網，但肯定也聽到了我們剛才的討論吧

“我，我離婚后，在北都的酒吧駐唱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裏，我騙你我找到了穩定的工作，我給你的錢是我的存款，但其實……”

余訴時接下來要對謝玉芳說的，才是這次找謝玉芳談話的重點。

“其實都是我在騙你。

“我不想讓你擔心，不想讓你為我離婚的事情難過，就想營造出一種我在好好生活，我過得很好的假象來迷惑你。

“對，對不起媽媽，我不該騙你?！?

傅遲許屏息凝神，靜靜地聽著這對母子的坦白局，一口大氣兒不敢出。

謝玉芳表現得很平淡，一邊找了個位置放下手中的木勺，一邊拍掉余訴時交纏的手，不讓余訴時摳指甲: “唉，我多少猜到了。

“你記得嗎你離婚的事也不是你主動說的，是我察覺到不對勁之后，讓我給問出來的。”

余訴時沈默了三四秒，才應聲: “記得……吧?！?

“那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我想著，你能騙我，瞞我一件事，你就肯定能騙我瞞我兩件，三件，無數件事。

“媽媽沒什么見識，媽媽的思路也很簡單: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你離婚之后在北都生活得還不錯，你至于這么遮遮掩掩的，不敢說不敢表現嗎”

余訴時這下直接不說話了。

不做聲就是他心虛的最大表現。

謝玉芳嘆氣: “乖兒子，媽媽說這些也不是要怪你，你更不用向媽媽道歉，說什么對不起。

“真要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媽媽……是我。”

話題一步一步地，在往母子兩人最忌諱的方向靠攏。傅遲許旁聽得都有些緊張了，偏偏他還註意到，余訴時盡管沒再摳指甲，但卻已經攥緊了衣服衣擺。

尖銳的矛盾隨時會爆發。

“是媽媽對不起你，一切都要怪媽媽。如果當初我不那么自私，不因為一己私念擅自收養你，那你完全有機會被更好的人家收養，去生活更富裕的家庭，當更優秀的——”

“夠了!”

余訴時忍無可忍，攥緊衣擺的雙拳瞬間松開，開始顫抖起來。

“我不是說了一次，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無數次，讓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嗎我不想聽這些你對不起我，我應該值得更好的話!

“我覺得你很好，你特別好——特別特別好!我告訴過你很多遍了，你為什么就是不信我呢——難道是我說得做得不夠，所以讓你反反覆覆地念叨這些話嗎”

“怎么會”謝玉芳有點哽咽，吸了吸鼻子， “我從來就沒覺得你哪裏做得不夠啊寶貝。我知道我不該反覆說，可是兒子啊，事實就是你本來資質就很好，聲樂天賦高，人長得漂亮，腦瓜也好使;你去到更好的人家的話，會生活得更好。

“你沒了我，去更好的人家，會變得更好;而我——我是個要孤獨終老的寡婦，我沒了你就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算了?！?

謝玉芳不自貶還好，一旦又開始她那套“命裏註定要苦”的自輕自貶理論，余訴時就只會聽得更難受，更過意不起: “可是——”

“好了!”

關鍵時刻上，傅遲許一聲呵斥中斷了這對母子愈演愈烈的對話。

“都冷靜一點好不好你們母子兩的出發點都是好的，怎么反倒還吵起來了

“媽，您太妄自菲薄了。您要是堅信訴訴沒了您，去更好的人家會‘更好’，那不就等于是否認了您自己，也否認了您撫養訴訴，和訴訴共同生活的二十余年時光嗎不怪訴訴不愛聽您這么說啊。”

“但我說的也沒錯吧”正兒八經對話的時候，謝玉芳顧不上在意稱呼的問題了，傅遲許喊媽她也應， “訴訴去更好的人家那，過更好的生活，出來以后的機會可不就是會更多

“至少，他會有個殷實的家境。再遇到你這樣出身富裕的心上人時，不用考慮門當戶對的問題?！?

謝玉芳一番話裏的“心上人”一詞，又一次讓傅遲許偷偷爽到了。

傅遲許暗暗壓了下暗喜的情緒，有理有據地反駁: “不是的媽，事物的發展是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不能這樣獨立地看待某一件事。假如當初不是您領養的訴訴，那訴訴也可能就不是現在的訴訴。

“被富裕人家收養，可能會生活得更富足，但也可能訴訴剛一長大就被送去和豬頭富二代聯姻，再沒有在臺上唱歌，展示天賦的機會。”

傅遲許說著說著，話鋒微妙地一轉。

“更可能根本不會遇到我，和我產生什么情愫。

“要是遇不上我的話，還談什么心上人不心上人，門當互對不互對的我和訴訴相遇，相愛，是因為一切都‘剛剛好’——在當時的環境下，我就是喜歡他，他也就是喜歡我。既然都‘剛剛好’了，那就說明這個事情無法假設，無法控制變量。

“您得想想，要是訴訴去了更好的人家，沒遇見我，卻反倒被那些紈绔子弟纏上了，怎么辦那些人可不是我，一個比一個沒下限還靠不住?！?

余訴時聽得一楞: “誒”

他詫異地轉頭看傅遲許，心想好你個綠茶啊，怎么這種時候都能茶言茶語，踩一捧一地自夸上

茶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傅遲許的茶言茶語，偏偏還對的他媽媽很是奏效

謝玉芳打了個激靈，后知后覺地瞪大眼睛: “對啊……

“我光是想著給訴訴換個好一點的生養人家，他就能過上好日子，但我偏偏忘記考慮了，要是那戶人家對他不好的話，他可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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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訴:……雖然但是，媽媽你別信他說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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