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氣氛沈重，護(hù)衛(wèi)婢女皆不說話，似乎連呼吸也屏住。
莘凝怔怔上前，朝相對熟絡(luò)些的小冬子問道：“他怎么了？”
此時她額間積攢的雨珠子順著眼尾滑落，僅一滴，宛如淚。心中酸澀焦急，卻也沒哭，忙擦去額頭的水珠，稍稍冷靜了些。
小冬子臉色亦不好，可還是按著主子當(dāng)初的吩咐，寬慰道：“姐姐放心，我家公子只是受了點傷，無大礙的。”
“……受傷？”莘凝喃喃道。
仔細(xì)看過去，床上那人的臂膀處確實被繃帶纏繞著，而床邊矮凳上的水盆裏則是一片深紅血色。
莘凝心驚，只是受了點小傷嗎？
她想走過去看看他，小冬子卻一把拉住她，指著正在診脈的醫(yī)者搖了搖頭。
醫(yī)者眉頭緊鎖，神情凝重，莘凝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半晌后，胡須發(fā)白的老醫(yī)者診完脈，朝小冬子招招手，小冬子立即上前，莘凝也相跟著過去。
老醫(yī)者捋了捋須：“這位公子被水流沖擊時間太長，傷處又滲入不少污泥，恐是不妥。”
見眾人憂心忡忡的樣子，揚眉一笑，道：“不過，得虧你們請了我‘春不敗’，在我的回春針下，就沒有救不活的人。”
小冬子吁出一口氣，拍拍胸口，險些給嚇?biāo)馈?
“傷口沾染了泥沙，病人夜裏恐會發(fā)熱，得需人時刻註意著。”老醫(yī)者提起醫(yī)箱，隨便指了指小冬子，“你，同我去醫(yī)館取藥。”
小冬子本就不放心將拿藥煎藥之事委托他人，便點點頭。
臨要出房門時，回過身，想要囑咐幾句，見到床邊那格外溫馨的畫面，一肚子擔(dān)心的話，倒顯得有些多余。
這便放心跟著醫(yī)者出了府。
莘凝坐在方才老醫(yī)者把脈的那張凳子上，捏緊手心，靜默地看著他。
床榻上，容卓雙眼緊閉，面上褪盡了血色，高大的身軀安靜地躺著，分明才幾日不見，卻是消瘦了許多。
屋門“吱呀”一聲，這時婢女端了新的炭爐進(jìn)屋。
傷患身體受寒，再遭不得任何一點寒涼。
莘凝示意婢女將炭爐端近一些，又吩咐道：“取幾張干凈布巾來備著，晚些時候應(yīng)該用得到。”
聽那老醫(yī)者所說，發(fā)熱的情況該是傷口感染導(dǎo)致的高熱，這裏又沒有專治炎癥的藥，唯有喝些中藥，再靠自身的抵抗力，才能度過受傷后最兇險的第一晚。
這一晚，她會陪在他身邊。
至于那些受傷的原因，這幾日他去了何處？庭院裏的侍衛(wèi)都是些什么人？他究竟是怎樣的身份？
在莘凝心中，這些全都抵不過此時此刻，他能好好地活著。
她想看看他受傷的情況，又怕觸碰他的傷口，只得小心翼翼地從錦被下摸到他的手。
那張素來溫?zé)岬拇笫执丝虩o比冰冷，心疼的感覺頓時溢滿胸腔，情難自禁，莘凝做了個不那么矜持得體的動作。
她俯下身，將臉輕輕枕在他的手臂旁，輕柔地搓揉他的手背，試圖傳一點溫度給他。
當(dāng)婢女拿了新的布巾回來時，見到的便是，女子上半身依偎在男子身側(cè)的畫面。
婢女輕嘆口氣。
有些人看似自矜清醒，卻不知自己早已沈淪了。
夜幕降臨之際，容卓果真發(fā)起了熱，莘凝親手給他餵了湯藥，又一張接一張的熱布巾換下來，到了后半夜，他的高熱方才退下來。
莘凝累得爬著床沿，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
“雨停了，真好。”
容卓站在陽光下，心裏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連綿的陰雨導(dǎo)致上游大堤崩塌，經(jīng)過多方配合，挖溝渠分流、壘沙袋筑堤，總算將一場可能帶來巨損失的洪水及時制止。
陽光明媚，他自是高興，可是他分明記得，那日自己不是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大浪卷入了河流，怎會在這裏？
這裏是？
他抬眸，觀察起身處的地方。
周圍樓宇林立，仰首可見對街一幢幾十層的高樓，這是他原本所處的世界絕不會出現(xiàn)的景物。
現(xiàn)代嗎？
不知怎地，他明明從未來過此地，對周遭的一切卻不是那么陌生。
略顯雜亂的各類商鋪，不時開過的一輛輛汽車，步行道上牽著小孩行走的女人，四處充滿了熟悉的生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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