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糯米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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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四，離端午還有一日清居殿的朱門就已掛上了艾草，和不遠(yuǎn)處光禿禿而冷清的鐘粹殿門形成鮮明對比。

他不過端午嗎？

聞?wù)阉脒@幾日和池弋珂姑且算和平相處，井水不犯河水。昨日池弋珂早早便走了，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聞?wù)阉氩⒉魂P(guān)心這些。

她關(guān)心的另有其事，昨日就收到了家中回信以及一條五彩百索。青白紅黑黃的絲線纏繞在一起，據(jù)阿娘在信中的說法，百索繩又叫長命縷，五種顏色分別代表五行金木水火土，可驅(qū)邪除魔，保佑佩戴之人康健長壽。

娘親心細(xì)，看端午將至還親手給她編了百索，將將趕在節(jié)前送到。一陣暖流從心底熨過，聞?wù)阉攵寄芟胂蟀⒛镌跓粝绿舨示€編長命縷時嫻靜的側(cè)臉。

再者，聞?wù)阉牖盍诉@么些年還從沒戴過百索，頓覺新奇，正要系到手腕上時被素馨攔下。素馨說時候還未到，這長命縷一定要趕在在端午的清晨日頭出來前系上，如此才會靈驗(yàn)。

“那我明日豈不是還要早起？”聞?wù)阉氚г埂６宋绻?jié)難得有一日休沐，竟還要早起。

“若是不想起早，奴婢也可在郡主睡醒前把百索戴在您腕子上。郡主大約沒聽過，可民間百姓都是這樣做的，天不亮就給孩童系好百索繩用來求個平安順?biāo)臁Ｕf起來，奴婢爹娘在奴婢小時候也是這樣。”素馨笑道。

“也成。”聞?wù)阉氲皖^系著香囊。

半夏走進(jìn)來，問道：“郡主今兒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不行，我答應(yīng)了周盼今日帶糯米蛋給她吃。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就是爬也要爬起來。”聞?wù)阉胨λ︻^清醒了點(diǎn)，走到妝臺前打開檀木匣子，拿了條靛藍(lán)瓔珞戴上，還是之前慶陽送她的。

入了夏，暑氣漸起，領(lǐng)口隨之稍低了些，剛好用飾物點(diǎn)綴。

“糯米蛋是何物？也是吃的嗎？奴婢從沒聽說過。”半夏好奇道，是糯米做成的雞蛋？還是雞蛋和糯米一起蒸著吃？

“是不同尋常的咸粽子啦，你跟我來便知道了。”聞?wù)阉肟焖儆昧送朕裁字啵甏晔謥淼叫「^前。

上回做咸蛋黃流心的海鴨蛋還剩下不少，已經(jīng)被蘭慧洗凈，一個個圓滾滾躺在砧板旁，蛋殼浮現(xiàn)天青色。

“還有，用剪子在咸鴨蛋上面開個洞把蛋清倒出來，蛋黃留在裏面。”聞?wù)阉肽贸鎏崆芭莺玫呐疵祝_始做餡。

“我和你一起。”半夏拿著剪子走到蘭慧旁邊，小心翼翼敲開咸鴨蛋頂部。

“多謝半夏姐姐。”蘭慧笑著應(yīng)答。和宮裏其他姐妹比起來，清居殿的日子確實(shí)好過，上到主子下到服侍主子的大宮女都無甚架子。

聞?wù)阉胍来瓮疵籽Y加入豚肉丁、香菇粒、青豆和胡蘿卜丁，以及醬油、料酒和糖抓勻。因著咸鴨蛋本身就咸，連鹽也不必再加。餡料很快便調(diào)好了，色澤豐富看著就喜人。

“像這樣把餡料灌進(jìn)鴨蛋裏就可以了，很簡單的。”聞?wù)阉肽媚旧鬃隽藗€示范，將一個開了口的海鴨蛋灌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半夏和蘭慧跟著照做。

“不早了我得去弘文館了。”聞?wù)阉胍娝齻兩鲜种饾u熟練，放心交代道：“剩下的就辛苦你們了，糯米蛋蒸半個時辰就能熟，午時送到弘文館就行。等晚上我回來后咱們再包甜粽。”

她這回調(diào)的餡料也多，應(yīng)該能做不少糯米蛋。

“那郡主可要快些回來，這一整日我恐怕都要一直念著您的甜粽了。”半夏打趣道。

“安心，少不了你的。”聞?wù)阉胝f完，風(fēng)風(fēng)火火出了清居殿。今日又是閻先生的課，千萬不能遲了。

要聞?wù)阉胝f，在宮裏最難的就是睡懶覺一事。皇帝每日早起上朝，妃嬪要早起去給皇后請安，皇子皇女還得去弘文館聽學(xué)。清晨皇宮帶著一絲少有的朝氣，不時有麻雀三三兩兩停留在墻頭，晨曦將麻雀毛茸茸的影子印在瓦上，像幅暖色的畫。

她突然有點(diǎn)想變成一只麻雀。丑一些也沒關(guān)系。

至少麻雀不用上學(xué)。

素馨跟在聞?wù)阉肷砗螅抗饴湓诖u石上的斜影。

郡主好似長高了些。

弘文館。

聞?wù)阉胱叩介T口時剛巧碰見了崔修遠(yuǎn)，她話都懶得說一句，率先邁步踏入殿內(nèi)。

今日講壇上除了閻先生，還有個面生的少年，看著和聞?wù)阉氩畈欢嗄昙o(jì)，粗略掃過去十分打眼。給沈靜的學(xué)堂都增了一抹鮮亮之色。

他一身大紅窄袖騎裝，邊角繡著金線祥云，袖口處是黑色護(hù)腕，看著不像是來學(xué)堂，倒像是去演武場。少年黑發(fā)束成了高高的馬尾，利落干練。劍眉星目猶帶稚氣，一雙黑亮瞳孔澄澈干凈，神采飛揚(yáng)，意氣風(fēng)發(fā)。

“世子今日舍得來學(xué)宮了？”閻先生拿起戒尺，面色不善。

池宥大言不慚：“多日不見先生，您看起來更年輕了。”

“油嘴滑舌！”閻先生斥道，不想與他多做廢話，“虧你也知道自己逃了好幾日，手給老夫拿出來！”

池宥卻毫不害怕，背著手依舊笑嘻嘻道：“先生見諒則個，學(xué)生只是前兩日偶然得了岑芾岑大家的《寒山帖》，喜歡得緊才多觀摩了些時候，并非是有意不來弘文館的。”

慶陽聽得嘴角一抽，池宥若是會觀賞整整兩日書法大作，她池令傾就能每日笑著來聽學(xué)。

“岑大家的真跡竟落在了你小子手裏……當(dāng)真暴殄天物！”閻先生顯然也不信，但更多的卻是痛心，太痛了，想他收藏大半輩子才尋得兩篇岑芾手跡，這混小子課都不來，又懂什么書法玄妙？白白糟踐了孤本真跡。

當(dāng)真是蒼天不公。

“還不伸出手？要老夫請你嗎？”閻先生從痛惜中回神，厲聲道。

“自然不用，只是……”池宥慢悠悠攤開掌心，閻先生戒尺高懸，眼看下一刻就要打下。

“學(xué)生擔(dān)心若這手腫了用著也不靈便，待我回府再觀賞《寒山帖》時免不得將它弄得皺了破了，這要如何是好？”

“你敢！”戒尺堪堪停在掌上兩寸，閻先生松了口氣。

那可是岑大家真跡，千金難買、萬金難求的《寒山帖》！這小子無法無天慣了，若是為了賭氣損毀真跡，那他閻季樘豈不是千古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