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臉上帶著歲月無情的刻印。這是一個樸實辛苦的父親，我想。
“陳叔叔，這件事是學校教務處決定的，你找我也沒用。”
“同學，你原諒他吧。我聽說你是做學生干部的，可以跟校長講上話。你去向校長求求情，請他別開除我兒子，行不？”
男人的眼神是懇求的。我疑惑，像這么樸實的父親怎么會有像陳沖這樣的兒子呢。
“沖兒這孩子從小長在鄉下，自從考上城裏的中學后就一直住在他姑媽家裏，我和他媽沒怎么教他。他好不容易考上了d大這么好的大學，前途不能被毀了呀！這樣吧，慕容同學，我們給你和另外的那個同學兩倍的醫藥費，在擺桌賠罪酒，你就大方點原諒他吧。替他向校長求求情。”
他還欲再說，卻被慕容打斷了。
“一個人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學校有學校的規章制度。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幫不了您。您還是去找校長求情吧。”
“同學……”
“您請回吧。”
“同學，你真沒辦法呀？不是……”
陳沖的父親又求了慕容良久，而我們的慕容學長卻由始至終掛著溫和有禮的微笑。只是答案也沒有變過，可以通俗地理解為“不關他的事，別來煩他。”
最后，那個可憐的男人是被校警衛請走的。我的心情卻有點小小的覆雜，一方面覺得陳沖這個人很可惡，他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另一方面又覺得他父親很可憐，應該得到幫助。不知道這種矛盾的情緒慕容會不會有。
“為什么不幫他？”我看著慕容問道，語氣中帶著點問罪的味道。
“給。”他替我倒了杯水，遞給我。我接過紙杯，輕聲說了句謝謝。
他在我旁邊坐下，回答：“我說了，我做不了主。”
我頓時覺得好笑。“你會做不了主？撤銷開除的決定應該是你慕容少爺一句話的事情吧。”
“怎么說？”他笑睨著我。
“d大最大的校董是誰？據我所知應該是你的父親，d大家長會的會長貌似是你的母親吧。校長對于你的意見又怎么會不聽呢？”
“對，我承認我純粹是不想幫他。”他依然笑著，笑容裏帶著點我看不懂的東西。
“為什么？你不覺得他很可憐嗎？”我問。
“不覺得。”
“你……”我啞口無言。
“實話告訴你，要開除陳沖原本就是我的意思，校長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是不會拒絕我的要求的，況且陳沖他確實犯了錯。”
他很冷酷，很絕情。我突然意識到在我身邊的慕容是那個卸了面具的真實的慕容，他不再是人們眼中完美無缺，謙和有禮的白馬王子了。
“你是公報私仇。”我冷冷地說。
“對。誰若是傷害我在意的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他！”他的嘴角掛著冷酷的笑。
“在意的人？”
他微側著頭，笑著說：“你以為陳沖是針對我嗎？他是針對陽。”
什么？針對陽？為什么陳沖要跟楚昭陽過不去呢？
“怎么會？”我以為陽是因為當時正好和慕容在一起才被拖累的，根本沒想到陳沖真正要對付的會是楚昭陽。
“我知道的也不多，但聽陳沖當時的口氣，好像因為莫小落。”
“莫小落？”我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莫小落喜歡楚昭陽，她應該不會叫陳沖扁人吧？”
“欣然啊，你把男人看得太簡單了。”這會兒慕容看著我好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
“如果陳沖對莫小落沒有特殊的感情，怎么會事事都聽莫小落的呢？我看是陽拒絕莫小落太狠絕了，陳沖才會氣不過吧。”
“我從來沒這樣想過。”莫小落值得陳沖和張銘杰如此嗎？一個為了他找楚昭陽斗牛，一個為了他找人圍毆楚昭陽。“太幼稚了！”
“同感。”
我喝口水，抬眼看著慕容的眼睛，有點不可置信地說：“原來慕容清風是這樣的嗎？外表謙和有禮，對誰都很親切，實際上卻是個自私冷漠的人，只對自己在乎的人才是真誠的，對其他人都是笑裏藏刀。”
“這樣的我讓你討厭了嗎？”他無懼地對著我的眼神，沒有一絲波瀾。
“作為見識慕容清風真面目的人，我應該感到榮幸吧。我從來都不會討厭自己的朋友。”
他有片刻的失神，有點驚喜，有點懷疑，有點我看不懂的動搖。慕容是個那么覆雜的人，我雖然一直感覺他掩飾著真實的自我，但今天見識到他這樣的一面對我的沖擊還是不小的。而今天的他絕對不是全部的他，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有一些事情深埋在心中，他極力地在我面前壓抑著什么。到底是什么呢？我看不透他，讀不懂他。但是，我依然決定把他當作朋友。因為他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
“我想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陽會愛上你了。”
我回過神來，不確定地問道：“你說什么？”
“你是個讓人覺得溫暖的人。”
曾幾何時，好像有人跟我說過相同的話。
四、往事如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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