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華江雪卷】涅槃

距離鳳凰蛋破殼還有一兩天的時間，白旻分出了一個元神保護鳳凰蛋，本體則跑到衢都城裏參加除穢節。

大街上熱熱鬧鬧，白旻左看看右看看，眼睛都要看花了。這邊大街上有賣獸頭面具，千停很喜歡；那邊大街上有賣香噴噴的桂花糕，千停也喜歡；還有載歌載舞的人們，他知道千停雖然嘴上不說，但其實很喜歡熱鬧，如果身邊沒有熟人的話，他甚至還會跟著跳起來，如果有熟人，他會嫌棄地道：“幼稚，只有傻子才會喜歡。”然后再偷偷摸摸地跟著跳。

“買這么多東西干什么，銀子多的沒地方花是不是？”白旻挑了一個虎頭面具，戴在腦袋上比劃大小的時候，忍不住學了一下鳳千停嫌棄的口氣，“就知道把心思放在這些沒用的小玩意兒上面，買了也是放在箱子裏落灰。”

賣面具的商販老板聽他嘀嘀咕咕，像是在數落什么人，還以為是自己的面具不好，連忙找補道：“公子，我這面具都是自己做的，確實是不夠精巧，這樣，我再給您便宜一些，您別嫌棄啊！”

“啊，不是，我不是在說你。”白旻撂下幾枚銅板，笑道，“你做的面具很好看，我很喜歡！”

老板笑道：“謝謝公子！公子慢走！”

白旻戴上了丑萌丑萌的虎頭面具，開始了他在除穢節的一日游。雖然不知道千停看到他買的東西會是什么反應，但覺得好吃的好玩的，一概都沒有放過，一條街還沒逛完，手裏已經拎了不少東西。這點重量對于白旻來說不算什么，但著實吸引了不少路過的人的目光，只聽其中一個路過的女人道：“買那么多東西，這是要去逃難嗎？”

“？”

陪著那女人一起出來的人道：“你管人家呢，喜歡就買，有錢就買，多正常的事。”

白旻攥緊的拳頭放下來，心道：“這還差不多。”

走到一條岔路口上，白旻開始犯了難。

左邊有噴香的桂花糕，那是鳳千停喜歡吃的東西；右邊有游行的花車，據說若能得到一朵從花車上扔下來的花朵，則能獲得神明的祝福。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買桂花糕。畢竟鳳千停自己就是靈獸，九重天于他而言暢通無阻，根本不需要再得到什么祝福。

“老板，要兩份桂花糕！”白旻朝小攤的老板伸出兩根手指。

“好嘞。”老板一邊給他裝糕點一邊問道，“公子是來我們衢都玩的？”

白旻道：“是有點事要辦，抽空出來逛逛，我是不是來著了？”

“可不，除穢節是我們衢都最熱鬧的節日，比新年還隆重呢。”老板裝好了一份桂花糕，用細繩綁好之后交給白旻，著手又開始裝下一份，“只不過最近這兩年不太行了。”

白旻輕嗅著桂花糕，正感嘆好香呢，忽然聽老板說了這么一句話，頓時皺起了眉頭：“為什么？我看這裏挺熱鬧啊。”

老板道：“公子是外地人不知道，往常除穢節的時候，我們城主都是和我們大伙兒一塊過的，只是最近這兩年，城主越發不愿意見人了，整日將自己關在城主府裏，這半年來，幾乎無人再見過城主。年輕的人倒不覺得有什么，可對我們這些老人來說，城主不在，總覺得缺了點什么。”

白旻早就聽說過衢都現任的城主華江雪，她為人溫婉大方，又平易近人，是一個很得民心的好城主。衢都從華江雪往前數三代，長達兩百年的時間內，城主都如華江雪一樣，這著實是一種幸事。

對于這種大公無私，一心為民的好人，白旻也是十分敬佩。他道：“興許是城主遇到什么困難了吧，你們要相信她。”

老板道：“城主我們自然是信得過的，便是還在打仗的時候，衢都也一直未受戰亂所擾……來，公子，你的桂花糕。”

拎著兩袋熱乎乎的桂花糕，白旻對老板道：“謝謝老板，祝你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老板頗為受用地道：“承你吉言……公子慢走。”

買完了桂花糕，白旻手上已經拎著許多東西了，再多也拿不下了。他打算回去看看千停，剛走出去兩步就被朝他這邊游行過來的花車吸引住了全部目光。只見那兩層的大花車上有一個帶著面具的人在跳舞，他身上的衣裳整體為白色，下擺繡上了繁覆的金色花紋，肩部和腰部有藍色的緞帶作為裝飾，頭發高高束起，用一頂銀白色的發冠固定，并執一柄長劍，眉心一點殷紅的瓣蓮花紋，倒是和處處可見的神王廟中無涯的神像頗為相似。

白旻也是找人打聽了一句才知道，這就是除穢節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安華樓主除暴君。

這兩千多年來，千弦在人間被傳得神乎其神，幾乎是一個地方一個話本，誰都覺得自己聽說的故事才是真的。而在這其中，流傳最廣，被更多人接受的一個版本是……千弦是上天派來誅殺暴君的，任務完成了，他也就回到天上了。

白旻聽到這個新故事后，道：“千弦不是病死了嗎？”

“你說什么！”他的話惹怒了千弦的忠實信徒，一幫人抄起家伙就要打他。

白旻：“……”他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趕緊閉上了嘴。

然而被惹怒的千弦擁躉們并不想輕易放過白旻。白旻咬牙切齒，又不想和他們動手毀了熱熱鬧鬧的除穢節，正當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白旻看著那人的身姿，還有他身后背負的長琴，當即就叫出聲來：“千弦！”

“亂叫什么呢！”眾人齊齊將白旻的稱呼噴了回去。

白旻撇撇嘴，暗自委屈：“明明就是千弦。”

“諸位，莫要生氣，這是我家少爺。”千弦護在白旻身前，道，“他腦子不太好使，還請諸位不要同他計較，我這便將他帶回去，大家還是快快散去吧，除穢節還是要熱熱鬧鬧的，莫要因為這些小事擾了興致，那就太不劃算了。”

千弦開口替他解圍，因為一句“腦子不太好使”，白旻臉上的表情瞬間從感激變成了憤怒，他叉起腰，氣勢洶洶地對千弦道：“你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把你當啞巴！”

千弦笑道：“抱歉，帝君，我方才著急替你解圍，一下子沒想那么多，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計較。”

鳳凰蛋快要破殼了，白旻還打算帶著好吃的好玩的回去看千停，確實是沒心思和他計較。不過，千弦忽然出現在衢都，這個他還是可以好奇一下的。

“你怎么會在這裏？”他道。

“故地重游而已，沒什么大事。”千弦見白旻不斷往四下瞅，先是嘆了口氣，隨后補充道，“許翩沒有跟來。”

“為什么，你們兩個平時不是都挺形影不離的嗎？”白旻道，“怎么如今倒分開了。”

千弦道：“衢都對于許翩來說是個傷心之地，不回來才是好的。”

白旻道：“這又是為什么？”

千弦沈默不語，本來是不打算說的。可是眼看著白旻已經被勾起了好奇心，就算他不說，過后白旻也一定會從別人口中打聽到這件事，想了想也就和盤托出了。

“衢都在兩千多年前是上庸國的王都，而許翩，是上庸國的公主。”千弦道，“若是尋常時間回來衢都，許翩說不定還能答應。可如今正值除穢節，隨便走在大街上，都能聽到孩童高唱‘安華出，上庸亡。新君立，殺勝王’——勝王就是她父親啊，這不是往她心上捅刀子嗎。”

白旻楞了一下。很快，他就捋清了千弦話中的含義：“我明白了，所以兩千多年前，是你滅了上庸國，殺了許翩的父親勝王。”

“……”懂得太快也不是好事，千弦抿了抿嘴，嘆道，“是。”

白旻迅速竄到了他面前，目光如狼似虎，幾近猙獰：“難怪許翩和你共事兩千多年，到頭來還是對你愛答不理。我原先還以為是許翩個性如此，沒想到，你們之間竟然還橫亙著殺父之仇，亡國之恨吶。”

“……”

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來也下不去，千弦十分后悔把這些往事告訴白旻。然而，還沒等他把郁悶的神色展露出來，便聽“砰砰砰”的聲響，把他心頭所有的郁悶全都震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