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后十五日，萬物生長此時，皆清潔而明凈，故謂之清明。

陳果一早起床晃到客廳，迷蒙間看見蘇沐橙正在門邊與人告別。

“我不說了，你懂的啊。”蘇沐橙說著把一束翠菊塞到那人懷裏，揮了揮手就關上了門，回頭看到陳果杵在那揉眼睛。“葉秋怎么來了？”她回想著那人白襯衫、西裝褲的正裝問到。“果果你還沒睡醒，那是葉修啊。”蘇沐橙道。

陳果一個激靈睡意全消，“什么？葉修？他怎么……這么早？”說著她抬眼瞅了瞅客廳的時鐘——才六點半！要知道昨天是主場比賽日，通常第二天大家不睡到九點多不會起床，更何況是葉修！好吧，就算今天是清明也不至于這么早。蘇沐橙只是抿唇一笑，“他有些事先去了，一會我們兩去吧。”陳果雖然有些搞不懂，但還是點點頭，又有些好奇的問道，“我剛看你給了他一把翠菊？今年不創新嗎？”蘇沐橙每年都會換一種花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今年的翠菊似乎……十分普通？

“追憶、可靠的愛情、請相信我。”蘇沐橙道。她的聲音有些低，陳果沒有聽明白。“翠菊的花語。”蘇沐橙又重覆了一遍，“追憶、可靠的愛情、請相信我。”

陳果一下楞住了，心裏突然有些漲。“很適合吧？”蘇沐橙淺笑著道。而陳果卻沒有回答她，興欣爽朗的老板娘低著頭，雙手遮住了面容。“我去買早餐啦。”蘇沐橙拍拍她的肩膀，出了門。

葉修則在上林苑門口等到了吳邪的車。清明時節已是春意正濃、草木繁茂，四處皆是一派氣清景明之象，奈何車上兩人都沒有看風景的心思，吳邪沈默著開車，葉修一手托著下巴發呆，二人就這樣辜負著這良辰美景，一路不語到了南山公墓。

車挺穩后，吳邪推了推副駕上還在放空中的人，葉修才回過神來，“哦，到了。”盡管對這人的反常感到有些微妙，但吳邪依舊平靜的問道，“分開走嗎？”“不了，先跟你走吧。”葉修一邊說著一邊推開車門。

吳邪拎著裝祭掃用品的木桶走在前面，葉修懷抱著翠菊跟著他，兩人沿著石路前行，而這段路仿佛異常遙遠。等到吳邪停下腳步，葉修才發現那并不是心理作用，他們已經走到了墓園最深處。葉修是知道這一塊園區的，這片墓區也有些年頭了，看過去卻只有十幾座豎起了墓碑。大抵是只是這區的墓地較昂貴的緣故。吳邪走到最頭上的那座墓碑處蹲下，默默的從那個木桶裏拿出東西——他準備的祭掃用品實在簡單，不過一扎香、兩壺酒。

葉修看著他清理墓碑、供上一束香，又擺上一杯酒，做著這些的時候，他臉上卻帶著一絲淺笑。墓碑上刻著的名字他是認識的，他知道這個人的故事，因此，他也明白吳邪為何會是這樣的表情。“潘子。我來看你。”吳邪撫著墓碑道，“真不知道這些年你為何沒有被我氣的跳起來罵我。”

‘小三爺你大膽的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頭……’吳邪腦海中再次回蕩起潘子的歌聲，他原地踏步了這么多年，大潘若是泉下有知必定上火。“不過你放心吧。往前走，莫回頭，小三爺從今定不會負你。”他站起來拍了拍墓碑道。然后他把葉修拉到墓前，“葉修，你認識認識就算完。這小子一張嘴比胖子還損，你可受不了。”

祭掃完潘子后，吳邪直接在旁邊的墓碑前又蹲了下來。令葉修詫異的是，吳邪把這區十幾個墓祭拜了個遍。結束最后一個墓的祭掃后，吳邪才停下來看葉修，“去那邊吧。”見他面帶疑惑，又道，“這裏的都是跟著我的兄弟們，折在斗裏的都是衣冠冢。”說著吳邪指了指那些空墓地，“這邊都被我買下來了。我們這行，不定什么時候就沒了。”頓了頓，才道，“我也是，不定……”

葉修搖了搖頭，拉起他就走，也就打斷了他的話。吳邪這才發覺，葉修今天說的話不過兩句，不免有些擔心起來。走到蘇沐秋墓前，葉修才松開手。

吳邪見他蹲下身放下花束，那張難得平和下來的嘲諷臉上漾出了一個極溫柔的笑。他一面清理著墓地，一面念著，“你看到了，我很好。沒有什么可多說的，我知道你明白，也肯定你信我，那是必須的嘛。因為我也信你。”

蘇沐秋的墓地真的挺小的，沒兩三下就清理干凈了，葉修對蘇沐秋的墓碑道，“哎呀，有點緊張了。你肯定在笑我。”說著他在墓前坐下，背靠著墓碑，“笑就笑吧，哥讓你一回，不過你得借哥靠一會。”

吳邪蹲下身去看他，見他只是低著頭深呼吸，不由伸手去撩他額發想要看看他表情，不想卻被他一把握住了手。“吳大叔，沐秋你也見了。你明白了嗎？”

葉修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一雙眸子燦若朝陽，“吳邪。我喜歡你。”

吳邪緩緩的站起身來，手上猛地一發力，便把葉修拽進了懷裏。葉修聽見他低低的笑聲在耳邊響起，饒是葉不要臉也難得的有些臉紅。

他推了推吳邪，“還有酒么？”吳邪緊緊抱了他一下，轉身拎出酒壺，葉修自顧自的在那木桶裏又翻出兩個杯子給斟滿，遞了一杯給他，吳邪楞了一下，見他抿了一口，灑在蘇沐秋墓前，這才明白過來。葉修轉身正見吳邪舉手對著虛空一敬，便咽下整杯酒。

他們心裏都明白，這桃李春風下的一杯酒，結束了關于吳邪和葉修各自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的那些十年覆十年的夜雨孤燈。這是終結，也是開端。關于昨日不曾想到的明天的開端。

吳邪伸手拂去葉修唇上的酒漬，“我明天要走了。”葉修一挑眉，“哦？去哪裏？”

“西藏。這次，我想帶著你。”吳邪把他摟進懷裏，“跟我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