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后悔呢？”阿一細長丹鳳眸裏隱約地透出一抹露骨的譏誚。

凡人果然只是凡人，一點也不可信，哪怕出現了一些異數，也不過是麟毛鳳角。

蘇木棉只不過是他所見的第一個如此堅定不移守著初衷的人。

他懨懨的伏在黎琊的頸窩處，修長的手指，緩緩磨著她的臉頰，而臉上卻倏然冷了下來，他唇線緊抿著不放，仿佛帶著一股淡淡的怨氣和忿怒！

為什么六世要為了這樣的凡人甘愿回到厭惡的虛無裏，永遠都無法再現人間，也甘愿。

“你不配！”

他揮袖散去眼前的所有景物，失望透頂地搖頭凝視著黎琊，“他說如果為了你，為了你一生可以平安的活下去，他可以忍受所有的不甘與寂寞，回到虛無，當他的諦聽去。”

他還記得那天，六世的衣袖被風刮得翻卷過來，還有他直到最后，都依然仍在微笑的嘴角。

他說——

“阿一，我相信你的話，所以我消失，還有……謝謝你。”

可是他為什么要謝他？他偏頭，眸中頓時閃過一抹覆雜之色，六世，如果那日他能夠自私一點，也許他就不用埋骨他鄉。

那日，當他被康熙皇帝遣派而來的士兵給押解起程之際，哲蚌寺的喇嘛將其搶走并藏于寺內。但拉藏汗卻調集兵卒圍攻哲蚌寺三天。

六世的心太善，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大愛，他關心他人遠遠超然于個人安危。

“那天我問六世，為何甘愿離開，他回我一句——‘我以為自己可以遺忘的，我以為我可以遺忘那日瑪吉匍匐在地的卑憐，還有自己的……絕望。’黎琊，你輸了。”六世嘴角最后的微笑，仿佛最為尖銳的刀刃，劃開了他內心最為陰暗丑陋的一角。

他記得那日，六世為了避免寺院與僧眾受到嚴重傷害，選擇悄然下山。于是，官兵押送著他踏上了北赴京師的漫漫旅途。

“我……只是遲疑了，只是不想看下去了……”黎琊眼見著阿一的眸色從最開始的波瀾不起轉成對其的怨懟，于是她的臉色一片慘白，仿佛這幾句話已經讓她不勝負荷了。

眸光幽冷，阿一的先是靜靜的註視著黎琊，冷不防地，他伸手 住黎琊的下顎，眼神愈發的冰冷起來。

“我說了……你輸了……”

他給過她機會的。

只是她的反應令他失望了。

瞳孔頓時緊縮，不知怎么地，黎琊能夠感覺到阿一此時此刻是再認真不過。

可是——她不想死！

倏然，一道閃電霎那從一片黑暗的世界裏劃過一道細長的弧線。

頓時照亮了阿一側臉的陰霾與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