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的時候，許落霜就會安安靜靜乖乖配合治療，她一走許落霜就發瘋要出去找她，于是她只得找人幫她拿了兩套換洗衣服過來，她就在醫院的陪護病床上住著了。

許落霜的狀態幾乎整天都是繃著的，她生怕沈鷺會離開，她下不了床，也不準沈鷺離開病房，因為她白天把精神繃得太緊了，晚上睡覺倒是睡得沈。

后面周挽再也沒有來過這裏，許淞言來的次數也很少，每次都是風塵仆仆地來，待不了多久就要走。

因為白天的時候被許落霜盯得死死的，她只有晚上趁許落霜睡著了才能出來透口氣，有幾次她半夜沒睡著，在走廊上看到了披星戴月趕過來的許淞言。他應該是剛剛忙完工作，雖然仍是一身筆挺西裝，步態從容，但是滿臉疲憊。

其實如果不是恰好遇到沈鷺睡不著來到走廊發呆，許淞言這個時間來毫無意義，他進不了病房，只能站在跟許落霜一墻之隔的地方。

也就是在這裏，沈鷺看到了許淞言的無奈，當初一步錯導致后面步步錯。他工作確實很忙，自己少年相識的愛人與自己的親生女兒他沒辦法兩邊顧及，甚至只讓他顧一邊他可能都沒辦法顧好，于是最初選擇了犧牲陪伴女兒的時間全心全意顧及自己的愛人，現在又想回過頭彌補。

高二下學期準備結束，再加上重點班的課程進度本來就比其他班快，因此許落霜住院前，他們就已經學完了高中的課程，進入覆習階段了。

劉叔幫許落霜帶過來的的習題冊堆成小山那么高，許落霜在床上放了一個小桌子刷題，沈鷺在病房裏無聊的時候就喜歡看她做題。

她寫題寫得很快，偶爾會皺一下眉頭思考。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病房，落到她的試卷上，明亮而溫暖。此時，她周身散發的氣息是青春裏特別吸引人的安靜和內斂。

看了一段時間，沈鷺發現了一個問題。

“話說，我怎么好像沒見你做過語文”

聞言，許落霜停了停手中的筆，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沈鷺又有些好笑道：“怎么，你還搞學科歧視啊？”

許落霜伸出筆頭點了點習題冊小山最底下的幾本說：“語文在這裏呢，我晚點兒再看。”

沈鷺抽出了其中一本語文習題冊翻了翻，發現這位大小姐填空題答得還好，好幾道閱讀分析題和古詩詞賞析題只有一個答字，答字后面還有一個用筆尖點出來的黑點，似乎是想寫點什么，但是又無從下手，于是干脆只留下這一個小黑點然后跳到下一題。

大小姐刷理科題目可是刷得很順暢的，于是她又問：“你們語文老師不叨你嗎？其他科的題都刷了好幾套了，語文的就刷了一套，還跳了好幾題。”

“被叨叨過好幾次了，煩死了。”許落霜悶悶地說。

沈鷺聽得忍俊不禁。

這期間許落霜的親生母親季情也來過。這是一個極其美艷的女人，只是她一進來就咕噥道：“搞什么呀，真的是。”

看著病床上的許落霜，她又忍不住皺眉道：“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

許落霜仍是沒怎么搭理她，季情也不惱，只說：“明明是我生的，性格跟我一點都不像，這么沈悶的性子倒是跟許淞言很像。”

她應該也是知道了沈鷺和許落霜之間的事情，又好笑道：“你這戀愛腦也像許淞言，他也真的是夠可以的，平時對你不管不顧，這會兒才想起要管你。”

對于許落霜對沈鷺的感情，她雖然不理解但是也沒說太多。她平等地不理解世界上的任何一個戀愛腦，管他是男女還是女女的感情。

季情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裏待多久，她只是過來確認一下許落霜的狀況，順便看看這個許久沒見的女兒以及女兒執意喜歡的人。

她最后對沈鷺的評價是：“嗯，長得還是不錯的。”評價完又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說哈，我明天還要出國開會，就先走了。”

許落霜恢覆得很好，還沒到一個月，她已經可以杵著拐杖下地走路了。

沈鷺知道，她又準備到了該走的時候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許落霜睡在她身邊抱著她，像以前一樣把臉埋進她的脖頸間，聲音悶悶地問：“姐姐，你要去哪裏。”

這句話她已經問過很多次了。

“回家呀，還能去哪。”這句話她也回答過很多次了。她現在說起瞎話來已經臉不紅心不跳了。

“回家之后呢，還去哪裏嗎？”許落霜又問。

“不去哪裏了。”沈鷺說。

“你之前說，在a市找個工作等著我，這話還算數嗎？”

沈鷺像往常一樣揉了揉她的發，輕聲說：“你去那裏等我好不好，我兩年后去找你。”

“為什么要等兩年，兩年后姐姐真的會來嗎？”許落霜抬頭看著她問。

沈鷺卻沒有看她，只是盯著天花板說：“騙你是王八蛋。”

許落霜伸手把她的頭轉過來跟她對視，看著她的眼睛又問：“姐姐你要去哪裏？”

“回家呀，都跟你說多少次了。”沈鷺看著她說。

“姐姐，你想去哪裏都可以，只是，能不能，讓我跟著。”許落霜盯著她的眼睛略微有些泛紅，聲音也帶了一絲輕微的顫抖。

沈鷺覺得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重擊她的心臟，左胸口深處泛起了一陣一陣尖銳的疼痛。她不忍心再看許落霜的眼神，閉上了眼睛回抱著她。

“小霜，你好好學習，好好生活，等我去找你好不好。”沈鷺努力克制著情緒，才能平靜地說話。

“好，我聽姐姐的。”許落霜第一次妥協了，對于沈鷺要離開這件事。“但是，你讓我知道你在哪裏，好不好。”

“我真的就在家裏。”但是她的妥協也沒換來沈鷺的真話。然后她又說：“但是你不能來找我，讓我知道你來找我的話，我就再也不見你了。”

“你只需要乖乖地等著我就可以了。”她又安慰道。

沈鷺一整晚沒睡，她是凌晨離開的，怕動靜太大吵醒許落霜，她什么東西都沒收拾直接就走了，回到宿舍的時候剛好是早上七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