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憶（三）

初二那年的圣誕節，對蘇瑞一那段懵懂青澀的初戀來說，是甜蜜的，也是最傷心的，傷的很徹底，像是一把利刃插在了一顆剛成熟的粉紅的草莓上，紅色的液體順著刀刃緩緩流出，她曾試著去忘記，去忘記那個吻，忘記那個人，忘記發生的整個過程，甚至想過讓時間倒流回過去沒有認識陳司凱的日子。

不過好像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初戀裏的每個小細節都會記得清清楚楚，對于蘇瑞一來說是一樣的，那天如果沒有那一吻，也許她傷過之后還會好過一些。

她記得那天她精心為陳司凱準備了一份禮物—是她親手陶制的杯子，上面是她精心刻畫的陳司凱的人物畫像，從小她就在文藝方面有天賦，彈的一手好鋼琴不說，手也很巧，這點應該繼承了媽媽張月和的心靈手巧。但是這些在某些人眼裏看來是不屑一顧的，比如說許艾，也比如說陳司凱。

蘇瑞一小心翼翼的懷抱著手中的禮盒，裏面承載了她對陳司凱所有的心意，到后來用她自己話說那時候應該是一種癡戀了吧，只要看到陳司凱她就會花癡般的用眼睛追隨著他的身影，他騎賽車上學的背影，他放學回家從她旁邊經過的側影，他開心笑時的爽朗，不說話時的憂郁……，只要是關于他的一切的一切，她都不能自拔似的深深迷戀著，那種感覺就像是美味的糖果放到嘴裏，那甜美的味道絲絲滑進胃裏，心裏，讓人從此愛上這種感覺。

她懷著一種很覆雜的心情在他的學校門口等他放學，她渴望馬上見到他，想著他拿著自己的禮物時會有什么表情，看到那封信會不會感受到自己的心動，但是她又害怕他拒絕她的禮物，冬季的夜晚降臨的很早，在這個洋溢著歡樂氣氛的節日中，像一場華麗麗的晚會序幕一般，正在預示著要開始上演精彩的節目……

陳司凱從學校裏走出來，周圍圍了一幫男生，當然例外的是身邊還有一個漂亮的過分的女孩，蘇瑞一認出那是許艾，她和他在一起并不奇怪，許艾也考上了陳司凱所在的重點中學，經常和他一起上下學，許艾喜歡他蘇瑞一是知道的，也很清楚許艾對自己有些偏見，不喜歡自己，而且許艾在任何方面都強過于她，但是她仍沒有退縮，她天真的想只要司凱哥哥是喜歡自己的，自己就什么也不怕，而且會努力達到他所要求的目標的。

許正輝看到了她，把她拉進這群人中，其中一些男孩子起哄的說：“好可愛的小丫頭啊，許正輝沒看出來啊，原來你早有女朋友了，怪不得那些女生給你的禮物你全退還了，原來是在等這個小朋友給你送啊，哈哈。”一群人嬉笑打鬧著，蘇瑞一被他們說的臉紅紅的，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細長禮盒遞給許正輝，“正輝哥哥，這是一一給你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許正輝并沒有著急打開，只是小心的放進了書包裏，在他看來，蘇瑞一給他的所有東西都很珍貴，“嗯，我回去再看，一一給我的我都喜歡。”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俯下身溫柔地在她耳邊說著，這個近似耳語的動作顯然過于曖昧，那些男生看了更是起哄的來勁了。

蘇瑞一走到陳司凱面前，低著頭，把手中的盒子遞給他，聲音裏掩飾不住的微微顫抖：“司凱哥哥，這是一一給你的禮物，對我來說……很重要，希望你能接受。”

陳司凱沒有說話，也沒有接過禮物，只是微微瞇著眼睛看著她，她并不知道那裏面隱藏了多少情緒，看似平靜的臉上，其實內心早已洶涌澎湃。

“呦，是什么那么重要啊，我看看！”許艾一把奪過了禮物盒子，在蘇瑞一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她已經把盒子撕開了，從裏面拿出那個杯子，當然那封夾在盒子裏的信也不能幸免的掉在了地上，她眼尖手快的撿起來，眼睛突然異樣的亮了起來，笑嘻嘻的說：“蘇瑞一，沒想到你還會寫情書啊，看寫的多肉麻多生動啊，大家看看啊，這就是蘇市長的女兒寫的情書。”她故意把嗓門提的很高，那些男生都刷的圍過來，爭搶著看她寫的信，不知道是誰還念了出來，惹得這幫人哈哈大笑。

蘇瑞一當時真想有個隱形衣把自己隱藏在裏面，誰也看不到強忍住淚水驚慌失措的她，無措的抬起頭看著眼前張牙舞爪的一群人，腦袋嗡嗡作響，他們在干什么？為什么他們都在沖著自己笑？終于她在他們中間找到了陳司凱，依舊是面無表情，嘴角甚至微微挑起一絲極小的弧度，眼神冷冷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好像不關他的事情，面前只是上演著一場鬧劇，而他只是個觀眾。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許艾手中的陶瓷杯“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一聲悶響，支離破碎。

看著地上已經破裂的杯子，那群人才意識到做的有些過分了，瞬間安靜了下來，蘇瑞一的心就好像這易碎的杯子，在他們看她的信時就已經有了縫隙，肆虐的笑聲無情的加速了那縫隙擴張的速度，越來越大，直到看到自己準備了那么長時間的成果毀于一旦時，那顆早已承受不起的心才徹徹底底的碎了。

許正輝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想阻止卻已然來不及了，當大部分人都以為蘇瑞一會嚎啕大哭的時候，她卻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的走到他們中間，一片片的撿起地上的杯片，放進被扔在一邊已經撕爛的禮盒裏，不知是誰把信遞給了她，她只是低著頭拿過來小心的連帶著盒子放回了書包，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相反的方向跑走了，淚也終于潰堤了，隨著她飛快的速度不斷地流了下來。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覺得越遠離他們越好，不要再看到他們更好，她蹲在一個胡同的角落裏，微弱的路燈灑在她抽泣的身上，她把頭埋在腿間，這個動作就好像是能最安全的保護自己似的。寒風冷冽，吹得行人不住的打著哆嗦，這風好像是在狂虐的吶喊著，叫囂著要穿進人得身體裏，好像這個節日的喜氣并沒有傳播給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