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恨意

“一一，我就知道你還是愛著我的，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裝作討厭你，踐踏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以為這樣就不會愛上你，但是還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你了，在國外，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著你以前對我的好，我后悔了，我應該把你牢牢抓住的，但是我卻丟了你，我知道錯了一一，你原諒我好嗎？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愛你，疼你，好不好？”

陳司凱把頭埋在蘇瑞一的頸窩，不停的親吻著她，臂彎也緊緊地摟住她，像是要把她揉到身體裏，他不愿意再一次放手，每每從夢中驚醒過來，才知道她只是在夢中出現的幻影，但是她現在就在懷中，那么真實，抬起頭，捧住她的臉頰，曾經那個在自己身后甜甜的叫著自己司凱哥哥的稚嫩天真的小女孩早已不在，現在已經出落成溫婉柔軟的大女孩，一點一點的吸允著她臉上的淚水，用一種近似蠱惑人心的聲音喃喃的說著：“一一，回到我身邊好嗎？我不會再傷害你了，忘掉那些過去好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蘇瑞一終于艱難的張開口，嘴唇絲絲的有些疼，但是心底的疼痛遠遠超過了這些，她深深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就像把肖尖的利刃，直直的插進自己的心窩，所有的理智恢覆了本來的面貌，身上的刺在他說到“過去”的時候突然豎起，聲音帶著虛無縹緲，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卻又那么真切：“真的能忘掉嗎？忘掉我的父親被你的父親親手送進監獄？忘掉他親眼看見我父親死在監獄裏而見死不救？忘掉他對我們家所做的一切？”

密密麻麻的吻終于在聽到這些話后煞那間停止了，空氣裏流動著冰冷凄涼的氣息，月光下，蘇瑞一那蒼白抑郁的臉，幽幽的眼神，猶如夜色下的一縷幽魂，瞬間，陳司凱感覺懷裏的人那么陌生，陌生的讓他害怕，他的心疼她看不到，安慰的話卡在嗓子裏說不出口，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資格和立場來安慰她，不，他不要再離開她了，他要把她拴在身邊，什么仇恨全拋到九霄云外，只要有一限希望，他就不會放過，他肯定的說：“不！一一，能忘掉的，一定能忘掉的，只要你在我身邊，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陳司凱看著她，等她的回應，她現在說的每一句話仿佛都是對他的宣判，她的眼神仿佛穿過了面前的人在看向不知道的方向，半晌才慢慢的張開口，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像是在說一些很平常的話，說的那樣云淡風輕，“對不起，我不是你，我忘不了，那是我的父親，我的爺爺奶奶，我最親愛的人，你感受過身邊最愛的人離去的感覺嗎？他們每天都在身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過著快樂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他們消失了，什么都沒變，只是少了一種感覺，一種只有親人才有的感覺，每每都只剩下我一個人，看到他們冰冷的身體躺在白布下，撲過去想去叫醒他們，可是他們不理我了，他們永遠都不會理我了，如果我還和害死他們的人的兒子在一起生活，你覺得我們會幸福嗎？陳司凱，我，真的很恨你和你的父親。”

陳司凱猛地推開懷裏的人，她說她恨自己，自己癡癡念念那么久到最后卻盼來了她的一個恨！什么是恨，從十歲那年這個骯臟的字就植入自己的身體，一直到現在，它還在不斷地折磨著自己，想到此，他用力的攥住她的肩膀，捏住她的下顎，惡狠狠地說：“你知道什么是恨嗎？！你根本不知道！當我十歲的時候，看到自己的母親背著深愛她的父親和別的男人偷情時，恨就在心裏埋下了種子，然后開始發芽成長，它像罌粟一般每每我想拔掉，但是它已經根深蒂固了，你問我感受過身邊最愛的人離去的感覺嗎？我可以告訴你，我感受過！那種感覺深入骨髓，可惜她已經不是我最愛的人了，她是我最恨的人！她死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突然笑了，我覺得解脫了，一一，現在我真的想放下仇恨了，你回來吧，回到我身邊吧，我不在乎你恨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其他的無所謂。”

他的手攥得她疼痛的想逃跑，她不想聽到他說的每一句話，她奮力的掙扎著，可是他卻又緊緊地把她抱住，安撫似的撫摸著她的頭，也許是累了，乏了，蘇瑞一不再做無謂的抗拒了，任他抱著自己。

陳司凱看到她終于安靜下來，以為她會妥協下來，心底的海平線上又升起了一絲光線，挑開厚重的烏云，就在要見到那一份久違的彩虹時，蘇瑞一漠然的在懷裏說：“放開我，我死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這個聲音猶如地獄的使者給他的最后通牒，告訴他一切都不可能了，他沒有活路了！他將永遠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那唯一的一線光亮也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黑暗，埋藏在他心底已久的驕傲與強勢又嶄露頭角，他終于暴怒了，像一只失去了理性的豹子，猛地推開她，把她摔到墻上，身子壓過來，他的臉一半在陰影裏，一半在月光下，邪美的面容猙獰著，咬牙切齒的問道：“是因為他嗎？！那個梁翰陽！我可以告訴你，我沒有得到的東西，別人休想得到！尤其是你，我那么愛你，屈膝卑微的來找你，乞求你回到我身邊，可是你呢，你說你恨我！你還說死也不會和我在一起！”突然他笑了起來，曾經他的笑令蘇瑞一那么癡迷，可是現在卻是異常的可怕與恐怖，那是一種嗜血的近乎毀滅的笑，他的聲音像是死神般冷漠：“我倒要看看你們兩個會不會幸福，我倒要看看你會不會回到我身邊，如果你要死，可以，我愿意去陪你，蘇瑞一，我們，還沒有完。”說完，他決絕的轉身，仿佛又恢覆了往日的狂妄不羈，沒有再看蘇瑞一一眼，消失在夜色中。

一簇簇，一團團的雪花從天上飄下來，不一會兒，地上好像被蓋了一層薄薄的棉絮，蘇瑞一蜷縮在墻角邊，渾身哆嗦成一團，她的臉深深埋在環住身體的手臂上，微弱的月光灑在她的發上，居然流動著一種詭異，她感覺刺骨的風正試圖穿透她的身體，她的心，突然她想到了媽媽還在家裏等著她，她出來那么久了一定急壞了，她強打起精神扶著墻壁站起來，唇上，后背還是硬生生的疼，血早已干涸結痂，整了整凌亂的頭發和衣服，快步走回了家。

推開家門，快速的躲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沖刷著臉，冰冷的水透過皮膚讓她瞬間變得清醒了許多，張月和聽到聲音，敲了敲浴室門，有些關切的問：“一一，怎么去了那么半天？”

“媽媽，我又和他們多聊了一會兒，您去休息吧，我去做晚飯。”慌忙又擰大了水龍頭，水嘩嘩的流向池的四周，散開，聲音變得大了起來，她想用水聲來掩飾住她哭后濃重的鼻音。過了一會兒，確定媽媽走后，她才擦干臉，看著鏡子裏的她，嘴唇紅腫，上面已結了小小的痂，領口皮膚暴露處有明顯的已經發紫的吻痕，奔到臥室換了件高領的毛衣后，才去廚房準備晚飯。

吃的很少，但是為了不讓媽媽看出她止不住顫抖的身體，她還是勉強吃了一些。晚飯后，按平常的習慣，母女兩個人都要在書房呆上一會兒，讀一會書，探討一番，今天蘇瑞一早早的就進了臥室，跟媽媽說身體有些不舒服，張月和看著她蒼白的面頰，有些擔憂的詢問她哪兒不舒服，蘇瑞一笑著安慰媽媽不用擔心，缺乏睡眠引起的身體不適，張月和這才放下心來，進了書房。看著媽媽離開的背影，蘇瑞一終于虛脫似的倒在了床上，縮進被子裏，乏力的感覺通透四肢百骸，無聲的哭泣著，她可以打給文文，冉冉，或者是梁翰陽，但是她不愿意去打擾他們，讓他們為她擔心，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懦弱，很容易被打敗，她感覺走進了光怪陸離的麥田怪圈，又一次迷失了方向，她該怎么辦？

室外，雪越下越大，積雪已經把天都照亮了，室內，卻格外的靜謐，蘇瑞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窗外，長長的睫毛好一會兒才稍稍有些微動，然后又是定格在某一瞬間，書桌上，手機在一閃一閃的亮著，只是沒有人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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