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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長命（1 / 3）

是黃昏時做的美夢，有純白色的飛鳥從窗外掠過，山巔西沈的紅日像火一樣熱烈。

諾依曼夫人今天沒有回家，沒人給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寄宿小姐提供晚飯。她就從家裏跑出來，跑過一整條在風(fēng)聲裏簌簌作響的菩提街到達(dá)軍區(qū)，但是不敢直接進(jìn)去，就躲在對面的街角，時不時探出腦袋看。

大概是民族造就的審美趨勢，德國的街道上很少出現(xiàn)鮮艷的衣著色彩。那些不被歡迎的異國人，更是盡可能的做到低調(diào)，不引起任何人註目。白蓁蓁是個異類，天生偏愛明艷的色彩，她喜歡穿紅色，也經(jīng)常戴各種各樣的小紅帽，人群裏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

每每在街上看到，沃爾納身旁隨行的同伴便會語氣調(diào)侃地同他說，看呀，沃爾納的小紅帽出現(xiàn)了，要抓他回去上中文課了。

他拒絕部長的中文課程另外再找老師的這件事在軍隊裏傳遍了。那時候他們的關(guān)系還不算很親密，沃爾納能想到讓白蓁蓁教他中文的原因很單純，喜歡聽她說話。

不管是時常出差錯的德語還是對當(dāng)時的他來說發(fā)音很奇妙的中文，聽起來都有種不一樣的好聽，如果由她來教學(xué)，他學(xué)習(xí)的速度應(yīng)該會很快。

當(dāng)然——喜歡聽她說話并不代表著她適合當(dāng)歌星，她沒有任何音樂天分，唱出來的歌難聽至極。

喜歡談天說地的人通常很自由，無拘無束，像飛鳥一樣。自由是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沒有人舍得親手打碎它，也包括沃爾納。

他在壓抑的環(huán)境下成長，母親教導(dǎo)他墨守成規(guī)循規(guī)蹈矩，而不給予他叛逆自我的權(quán)利。長此以往，他也會下意識地把自己局限在條條框框裏，產(chǎn)生出一種，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的認(rèn)知。

這種認(rèn)知并不壞，它可以讓人保持在高度清醒的狀態(tài)下不做錯任何一件事?？墒撬珱]有人情味了，就好像活著的不是一個生命，而是一臺永遠(yuǎn)不會停下的機器。

看烈陽，只會記得它何時東升何時西落，卻描繪不出它曾落在眉上鬢角的任何一寸光芒。

看飛鳥，只會嘲諷它遷途一生的意義是在虛耗生命，卻忽略了它生來本就是為了尋找。

以為自己是個抱殘守缺的人，認(rèn)定人生的本質(zhì)就是一潭死水，其實只是在拼命掩蓋自己對生活毫無期待毫無向往的枯燥事實。

塵世裏有欲望有夢想的人總是活的比別人出彩。因為他們時時刻刻都要思考如何偏離軌道，如何在短短幾十年的生命裏耍盡手段，拼命抓住些東西流芳百世。

出身註定了他這輩子都無法偏離他的軌道，他將身上那僅存一點的，國家看不到的，母親也不需要的，獨屬于他自己的部分，潛移默化地轉(zhuǎn)移成了一種不死的欲望，全都集中在白蓁蓁一個人的身上。

愛本就是一種不死的欲望。哪怕尸骨腐朽，□□腐爛，蒼涼的風(fēng)將過往吹散，他依舊能憑著本能愛她。如果她愿意來，他會把她當(dāng)成自己的生命一樣對待；如果她不愿意來，他就像期待天亮一樣重覆期待她的出現(xiàn)。

在飛鳥掠過山巔的那個黃昏，她第一次來他家，近距離看到那片如夢似幻的白玫瑰時，好奇地問了一句，“那片玫瑰，是不是海德裏希夫人為海德裏希先生種下的？”

沃爾納倚著門框告訴她，“不對。是海德裏希先生為海德裏希夫人種下的?！?

“那海德裏希先生一定很愛他的夫人?！?

“他是很愛他的夫人，愿意親手替她種下一園子的玫瑰，卻忘了和他的夫人一起守著這些玫瑰。”

一個人守花開是很寂寞的事，可母親卻獨自守過了很多個春秋。她的生活已經(jīng)是一潭死水了，那究竟是什么讓她堅持到至今？

“可能是你吧，你是你父母生命的延續(xù)。”白蓁蓁若無其事地給了他回答。說這話的時候她不小心揪下了母親的一朵玫瑰，望向他的眼神驚恐地像只小鹿，“海德裏希夫人會不會揍我？”

“她不會揍你，但她可能會讓你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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