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風雪旅途

家屬院裏唯一踏著大雪外出的人就是方菲，她坐上了遠去的綠皮火車，她要去親自拜見博士時的導師。兩人在電話裏談了很久，做了很多種方案，已經成功在望，這是兩人多年默默研究的課題。可是，真正要實施起來，怕還是會有意想不到的障礙。所以，這次的會晤是多么重要。

方菲也沒想到，會降這么大的雪。多年了，自己一直埋頭學業，后來又專攻業務，幾乎忘了周圍的日常，四季的豐美，在心底也早已忽略過了。有這一場大雪的覆蓋，就好好欣賞沿途的風景，好好端詳一下這個白雪世界。

近期，辦公室裏的同事們都在議論電視劇《雪城》，議論倪萍和黃梅瑩兩個女主角，到底哪一個才更漂亮？方菲從來就不追劇，她沒有那個閑工夫，倒是利用一個休班時間，學會了裏面所有的歌曲。這一路上就全都在哼歌。心裏不禁也嘆道，自己前去奔赴的，不也是一座雪城嗎？

顏真把輪椅放在門前，走到了屋子裏，她看到劉媽確實太瘦弱了，又把肩膀上的包放在床上，拉開了拉鏈，取出了裏面的一身棉襖棉褲，說道：“知道劉媽來了，我們這裏是北方，冬天這裏很寒冷的，又沒有取暖設備，怕你住不慣，就連著兩天兩夜，趕制了這一身，快穿上試試合適不？”

“顏姐，真還是太感謝你了，你想的可是真周到，我本來還想手織毛衣毛褲呢，那千針萬線的，可不是小功夫，只能等到明年穿了。”方珍珠開始替劉媽穿上，讚嘆道：“這秋衣秋褲做的裏子，真是軟和貼身，顏姐手真巧。”

“我們家兩個孩子，從小到大的棉衣，都是我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沒人幫襯，自己也是硬給憋出來了。想不到，關鍵的時候，還是能夠頂用的。”顏真說道。

“顏姐的這手藝，商店裏都沒有賣的。”方珍珠一直讚不絕口。

“方家妹妹，還有顏大姐，我是南方人，從沒見過雪，我現在衣服也穿好啦，也想去外邊看看。這一早上，我就聽著，外面就那么熱鬧。”劉媽向兩人央求道。

“有體力活，留著給我們男同事做。”陳本朔看見方珍珠要抱劉媽，一個箭步竄過來，把劉媽一下子抱到輪椅上。望著他們說：“你們三人推著劉媽到處轉轉吧，也別走太遠，多散心，心情好了，也有助于病情恢覆的。”

“好吧，我們就在這院子裏轉轉，外邊的車輛多，就不出去了。”方珍珠答道。

劉媽看到建筑工人正壘的小屋，有點激動著說道：“這么快我的小屋就蓋了一小半了，你們真是都拿我當親人待了，想想我也真是的，在病床上躺了這么多年。原來是住在高山上，我們那裏交通不便利，村裏的支書派赤腳醫生熬草藥，苦藥汁喝了好幾屋子了，沒見效。又來個針灸的鄰村赤腳醫生，這全身都被針扎遍了五六年，罪也是都白受了。”

“原來的那些都是鋪墊，怎么說，你這也是苦盡甘來了。”顏真也在旁邊安慰她道。

“我們這裏是平原，做什么事情，都還是很方便的。今天我們三人先帶你熟悉一下環境，以后等天氣好了，我們會推你去菜市場，看看那裏的人間煙火味。看看我們平原上生長的各色青菜，光是看人買菜和賣菜，你都會感覺有意思的。我們都覺得，這么多年了，你應該重新回到這鮮活的人世間。”方珍珠說道。

“我得有多少年，沒見過這么多人了，原來就是我姐姐一家人，經常隔山差五去一趟，從菜園裏拔點菜，炒好了，放我床前的桌子上，再給我蒸上一鍋饅頭和花卷。這日子都過成神仙了。被你們說得，我真想去集市上去看看。”劉媽看著院子裏的男女老幼，在雪地裏奔跑，或者打鬧，咯咯咯的笑聲徹底感染了她，她的眼睛開始有了對美好生活期待的光彩。

三個人同時看到了劉媽瞬間的眼神變化，也都感到一陣欣慰。

“你得先要把胃口養起來，我是廚房高手，會做好多家常菜，讓你也嘗嘗我們北方的口味，我以后天天來給你做飯，我退休了，閑著也是沒事做。正好可以來當你的專職廚師，先讓你的身體養壯實了，這個是基礎工作，由我來做好了。”顏真開始自告奮勇了。

“正好，方菲從導師那裏研究完一整套治療方案，你慢慢配合，很快就會見成效的。”方珍珠說道。

“好心情，越來越健康壯實的好身體，科學匹配的治療方案，三者相互作用，你很快就會康覆的。相信我們吧，你的好日子，很快就會到來的。”老滿一直跟在旁邊，最后，總算是來了一句總結性發言。

她們來到了集市上，劉媽摸著攤子上的胡蘿卜、地瓜和白菜，久久地抱在懷裏，用下頜貼著，雙手都在揉搓。攤主看她的樣子，直翻白眼，以為遇到了腦子不好使的。頭歪著，眼睛瞪著，正要用手指著發作，老滿貼那人耳朵邊上，小聲嘀咕了幾句。那人緊皺的眉毛，漸漸舒展開了，嘴角也在向兩邊扯，笑著說道：“大姐，你盡管說，喜歡吃什么菜，我們這全都有的。”

劉媽感嘆著說道：“我年輕時候，也是插稻種菜的一把好手。這些菜，我都種過，最后收獲的時候，都比鄰居的收成好。只可惜后來我病了，再看到的，就是菜盤子裏，已經煮熟燉爛了的。所以啊，再看到鮮紅、翠綠和橙黃，我還是想劉媽一臉歉意到了自己活蹦亂跳，不求人的時候。唉，我這樣的失態，沒有嚇壞你吧。”劉媽一臉歉意，看著攤主說道。

攤主裝了半大袋子，遞了過來，說道：“都是家裏長的，你們拿去做點有胃口的，正好我還要趕回山村的班車呢。”

沒等他說完，方珍珠就把鈔票放他手裏說道：“今天你這攤子，我們就全包了。回家我們給劉媽做滿漢全席去，你也是拖家帶口的，養個家不容易，趕快走吧。別讓這雪再下大了，車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