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戲

王玥翎回到會寧殿，楚靜徽已坐于亭內等候，王玥翎看皇后還是穿著剛剛那身打扮，便急切道：“娘娘，快隨奴婢去打扮打扮。”做勢就要拉她起身往屋裏走去。

“這樣足以。”楚靜徽忙拒絕，她覺得簡單的衣著有何不可，早晚去請安時由著禮節身著華服，那衣服又重又厚，還要承受繁覆飾品的重量，真真每次回宮中都要休息好一陣才能緩過勁來，今天難得休沐，她可不要再受這樣的罪了。

在和王玥翎的拉扯中，便聽到尖細的聲音高喊：“陛下駕到。”隨后全宮的人便迎了上去。

皇帝此時已把頭發束了起來，穿了件外衫，看著略約嚴肅了些。楚靜徽行了禮，便把趙檀引至亭中落座。

趙檀見皇后之時略微吃驚，他幾乎沒見過楚靜徽打扮得如此素雅，今日出靜徽身穿淡藍色襦裙，只袖子上繡有幾多梔子花，頭發挽了簡單的流蘇髻，用幾支簪花裝飾，多了些清雅和幼態，倒是比以前討喜些。

不知皇帝已經上下打量了一番，楚靜徽親自給皇帝斟茶，似毫無思考地說出口：“這是姑姑給臣妾的龍鳳團茶，聽說是武夷山北苑御茶園今年進貢的新茶，陛下嘗嘗，若是您喜歡，我讓姑姑也給陛下送些。”

今年的貢茶，皇帝都還沒嘗鮮，先讓太后和皇后先喝到了，這可是僭越之舉，皇后真是口不擇言。

趙檀面上微變，身旁的機敏的宮人皆是心懷忐忑，呼吸聲都放輕了不少。

此時楚靜徽又開了口：“過幾日便是春闈了，聽說全是文章蓋世、博古通今的能人志士，可惜臣妾不能親自去看，不過，臣妾聽說叫做陳燃和李游輔的舉人尤為出色，可為陛下分憂。”

楚靜徽假裝思索片刻后道，“另外那位叫宋堯臣的聽說只是徒有虛名，靠阿諛奉承才過了秋闈，陛下萬萬不可受他蒙騙。”

楚靜徽看趙檀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不悅之色，心虛地喝了口茶，穩定心緒，才敢抬頭與趙檀對視，眼神透出少許怯怯：“陛下，這些都是臣妾道聽途說，臣妾只是與您擺點家常，陛下莫要動氣，只當……只當臣妾剛剛說的都是胡話。”

趙檀現在是真的怒了，起身便走，一字未留，連那壺上好的茶也沒來得及嘗一口。

趙檀只覺皇后一點進步也無，這些話定是從太后那裏聽得，太后想讓皇后吹吹枕邊風，重用陳燃和李游輔？可惜皇后愚蠢至極，好心辦了壞事，這下便直接暴露了楚家安插的人，倒還給了他方便，至于那個叫宋堯臣，大致是個無政黨的可用之才……

“馮祿。”回宮路上趙檀喚來內侍總管。

馮祿近身前來，回道：“陛下，有何吩咐？”

“安排下去，此次春闈，孤要親自去主持。”皇帝不容置喙地下達命令。

馮祿連忙應是。

這時會寧殿中宮人跪倒一地，楚靜徽還怔楞地坐在原地，她也確實是被嚇到，她知趙檀定會發怒，但沒想到趙檀反應如此之大。王玥翎大致知道皇帝為何生氣，只感到自家娘娘心無城府，不明就裏受了委屈，便將這些事的深淺告知了楚靜徽，楚靜徽裝著懵懵懂懂地點頭，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讓王玥翎好生心疼，但也只能先安撫好楚靜徽的情緒，其余的事只有日后慢慢在旁多幫襯一二。

楚靜徽其實心裏正洋洋得意著呢，她利用了以前皇后“愚蠢”的固有形象，先說茶是太后給的，是想告訴皇帝這些信息是從太后口中得來的，再說要重用哪些舉人的話，反而明了陳燃和李游輔就是楚越安排的人。楚靜徽看趙檀反應，猜想他已然將所有的事情看透，這一石二鳥之計，趙檀可別辜負了她的苦心。

不過這事春闈后太后和楚越必會知曉，不過那時一切成為定局，無法更改，事后楚靜徽又要在太后面前演一出無知壞事的戲碼，想著就心煩乏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未來的事情還是等到時候再應對吧。

楚靜徽沒想到只過去了兩日，太后便差人叫她過去，看來這個會寧殿的一舉一動具在太后的監視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看著呢，也許對于太后來說，萬事皆要留條后路，從小到大的帶大的侄女尚且需留一絲戒備。看來以后有些事得避著點其他宮人，王玥翎才是唯一值得信任之人，楚靜徽如是想。

楚靜徽來到太后宮中，先是請安，用著平時無二的語氣問太后：“姑姑，今日又有什么新鮮事告訴我呀？”楚靜徽每次來太后宮中無非是聊聊宮裏宮外的八卦，打發時間，她在太后面前也要表現出如母女間般的親近，語氣也要隨和一些。

太后見迎上來的笑臉，剛剛的慍怒便洩了大半，但是語氣還是添了些責怪：“靜徽啊，你可知前幾日自己犯了什么錯？你知不知你把你三叔的多年心血付之一炬？”

楚靜徽頓時委屈起來，似才想起幾日前的事來：“姑姑，我當時本來是想幫您的，沒想到竟然好心辦了壞事，我不知道其中曲折，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您和三叔會原諒我的吧？”說著眼眶就紅了起來，趴在太后腿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掉淚。

太后見她已經知道其中利害，也是無心之失，只怪自己沒有好好教導她，便輕摸著楚靜徽的發，叮囑道：“靜徽，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宮內要謹言慎行，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日后姑姑會再多教你些處世之道，你三叔那邊我會同他解釋的，你莫要擔心。”此時又想起楚越的提醒，繼續道，“你要知道的是，楚家才是你的親人，你要永遠站在楚家這邊，至于陛下，只要楚家在一天，你就能牢牢掌控他。還有啊，你要多學學如何討男人歡心，盡早誕下皇嗣，你的位置才能更穩固些，這萬一日后……”

太后想起皇后心悅皇帝，眼裏容不得沙子，于是剛剛想順口說出的話突然轉了個彎：“罷了，以后的事以后再從長計議吧，今日你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莫要在做那日的蠢事了。”

楚靜徽諾諾應是，并許諾日后一定不說無用之話，說話前多過過腦子，更要好好聽太后教導。

如今后宮只有皇后一人，但這不代表日皇帝不會遇見心儀的女子，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的，現今楚靜徽心性還不成熟，嫉妒心也過重，年歲漸長方能看清釋然許多事。太后這是要提醒楚靜徽，楚家才是她真正的靠山，楚家在她心中才應是最重要的存在。

楚靜徽想著這一關總算是過了，心裏的石頭落地。明日便是春闈，昨日也聽說這次春闈由趙檀親自主持，楚越想在這一節點換人怕已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