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重病殯天時，幼帝年僅五歲，便匆匆登基。此間樞密使身為托孤大臣，前朝后宮之事盡在掌握，至今已有十年了。樞密使雖然身在前朝，但是眼線遍地，稍有風(fēng)吹草動都離不了他的耳目。
要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讓她說樞密使的壞話？
霎那間，她腦海間一瞬靈光閃過。如果她口出狂言，身敗名裂，不過是個橫死的下場；皇上若想她死，何必大費周章深夜急召，必有原因。
沈知予的耳邊甚至響起了骰子碰撞的聲音。這是一場豪賭，賭贏了就能身登青云，賭輸了就永世不得起用了。
如果她安分守己，不做出格之事，當(dāng)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當(dāng)然自在，但是要熬幾十年才能出頭？更大的可能是在瑣碎事務(wù)中就這樣磋磨一生到死了。
她女扮男裝科舉入仕，已經(jīng)是冒著天大的風(fēng)險，要是還是過著這樣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人生，有什么意義？
須知富貴險中求啊。
沈知予字斟句酌，緩緩道：“樞密使權(quán)欲熏心，早該還政于帝，卻仍貪戀權(quán)位，不宜繼續(xù)重用。皇上應(yīng)另擇賢能之人任用。”
皇上笑了，甚至是笑意直達(dá)眼底的笑。萬人之上的尊榮將他的少年氣息深深地掩藏起來，只有在這種時候才十分吝嗇地露出分毫。
“說得不錯。今日值夜之人是朕的心腹，你的肺腑之言必不會被誰聽了去，愛卿不用擔(dān)心隔墻有耳、人頭落地了。”
沈知予暗暗松了口氣。
皇上居高臨下地直視著沈知予：“你可知你身上穿的淺青官服是幾品？翰林侍讀又是幾品？”
淺青是九品，翰林侍讀是從五品，穿緋色官服。
“這樣的前途，只有朕能給你。你若為我效忠，不僅是緋服，紫服也是穿得的。”
沈知予當(dāng)即一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1]天下百姓、諸子百官，誰又不是效忠于陛下的呢？”
皇上只是冷笑一聲：“朕已經(jīng)挑明到這種程度，愛卿還要裝傻嗎？”
沈知予道：“微臣命若浮萍，無枝可依，除了效忠于皇上，難道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皇上道：“你當(dāng)然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今夜之后，所有人都當(dāng)你是朕的心腹，你還能依附于誰？他們就不怕自己那些恨不得買起來的腌臜丑事被你聽了去，馬上就傳到朕的耳朵裏嗎？”
沈知予匆匆領(lǐng)詔出門，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她只能苦笑，想到了又能怎么樣，難道還能違抗皇命嗎？
不愧是皇上，雖然剛滿十五，就把這甜棗加大棒的手段用得爐火純青，讓她不得脫身。
“微臣能做些什么呢？微臣既無權(quán)勢也無錢銀，如何能不負(fù)皇上的重托？”沈知予還是不能理解，自己一個九品芝麻官能起到什么作用。
“留在朕的身邊就好。”
沈知予怔住。
“朕的身邊有樞密使的人，但朕不能親手解決。但是別人可以，比如喻愛卿。”皇上從一開始就是志在必得。
“與朕同吃同住······順便處理掉某些賊人，不難做到吧？”
這分明就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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