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低頭思忖片刻，卻漸漸放松下來。左右如今再也遇不到什么事會更糟糕了。
霧蓮飛至一座皚皚雪峰，緩緩落下。宋溪行了兩步，聽見身后重重的一聲“阿嚏”，回頭一看，沈茂揉著鼻子，略露窘迫。
外山門四季溫暖如春，他穿得也單薄。宋溪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繼續走。沈茂咬牙跟上，眼前出現了一座拱形的巨大石洞。
這石頭乍一眼看去像是最普通的青石，細看卻細膩光滑，散發著若有似無的瑩光。更難得的是渾然一體，竟如天工，別說門了，連條縫都沒有。
宋溪對著石室就走了過去，身影一下子消失了。沈茂有些不知所措，拿不準她是什么意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了過去，碰到石壁時空如無物，輕輕松松就走了進去。
甫一進去，那種寒冷刺骨的感覺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幽涼意，這涼意并不叫人寒冷，反而令人神臺清明，沈茂的身體迅速回暖，長舒了口氣，斂了心神，眼觀鼻，鼻觀心地順著甬道行去。墻上和洞頂平整光潔，嵌了許許多多的南海夜明珠，每一顆都一般大小，照得前路明亮開闊。
沈茂順著甬道行至一個寬大的房間，便見宋溪單手支頤，斜倚在一塊巨大的幽藍色石頭上，長發從肩頭絲絲滑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沈茂心如擂鼓，急忙低頭，一眼也不敢多看。他還沒來得及跪，就聽見清溪仙子冷冷地說：“脫衣服。”
沈茂眨了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半晌沒敢動。那道清冷動聽的聲音又不含一絲感情地道：“泡足一炷香。”
沈茂這才抬頭，見七八步開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木桶，盛著棕色藥湯，冒著蒸蒸熱氣。
這是……？沈茂有心問一句，但看清溪仙子冷如冰雪，乖覺地吞下疑問。總之無論對方想做什么，他也沒有其他選擇，又何必多問。他垂眼解開衣帶。
清溪仙子雖是個三界六道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卻是一介仙尊，在“螻蟻般的”沈茂眼中約等于沒有性別。她不但一個念頭就能讓他魂飛魄散，且連一絲慈悲和藹也無，目無下塵，冷冰冰不通人情。說實話，雖然沈茂重傷之事與她無關，但若非十年前她橫插一言，他早就入了內門，定已是某位仙師的親傳，憑他的資質和能力，根本不用再進入“古摩秘境”了。
沈茂雖不至于怨恨宋溪，卻也殊無好感。十年前和清溪仙子僅有的一次接觸令他終身難忘，想必宋溪對他也并沒有什么好意，沈茂打定主意無論宋溪想做什么，他都要忍住，決不能火上澆油。
沈茂當初在赤心塔里從肉體到神魂都被“弒神火”灼傷，雙腳如今也還有些畸形。他剛跨了一只腳進去，整個腳掌就是一麻。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藥湯果然并非表面這么溫和無害！
那股麻痹之感很快過去，取而代之的是千萬根針狠狠扎進皮膚般的疼痛。沈茂只微微一頓，面不改色地踏了進去，如宋溪所言將整個人都泡進湯中，只留下頭部在上面。
疼痛開始加劇，像是有人粗魯地拿著刀劍在他身體內亂戳。最要命的是湯水明明熱氣滾滾，他卻感到忽冷忽熱。一時燙得仿佛要活活剮掉一層皮，一時又冰寒刺骨，像是凍在了萬年玄冰之下。
沈茂覺得，要不了一炷香，自己就得被凌虐致死。他再也忍受不了，眼中厲光一閃，看向宋溪。
宋溪并未察覺沈茂的目光，見他渾身發抖，雙手抓住桶沿青筋直冒，卻沒有逃離木桶，連出口呼痛也沒有，硬生生忍耐下來，倒也有兩分佩服，忍不住鼓勵道：“堅持一下，很快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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