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聲音,讓我的思緒有些昏沈,卻不曾停下畫筆,一遍又一遍的打入耳畔,幾乎是無可遏止地讓我墜入那無邊無盡的深海裏。
上完最后一抹淺藍色,我終于停下畫筆,輕輕拍去畫布上的白色細砂。
「溫承光──」
我輕嘆口氣,這樣聲嘶力竭、毫無氣質的女人,非唐孟瑜莫屬了。
「你這家伙又跑來海邊畫畫,是有什么問題啦!風這么大你想吃沙也不是這樣,你給老娘起來,是誰說要去書局找書的?」任憑著唐孟瑜在我耳邊在吼大叫,我低頭默默地收拾畫具,她越是催促,我越是緩慢。
對了,她是唐孟瑜,我的青梅,大家都叫她糖糖,除了我以外。我背起畫具,冷淡地警告著,「再吵我吻妳。」
唐孟瑜睜大雙眼,氣急敗壞地想罵卻罵不出來,最后唇齒迸裂出一個單音,「你!」然后就沒下文了。
我挑眉,平靜地看著她。
「你不要以為你長得帥大家都會喜歡你!你這小白臉!」
「是是是。」不顧唐孟瑜在我耳邊的碎碎念,我走向公交車站,等著公交車。
「所以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我聳聳肩,「當然沒有。」
唐孟瑜深呼吸口氣,然后氣鼓鼓地擠到我身旁,拼命斜瞪著我。
「沒有我你怎么辦!」
我挑眉,轉過頭看著她紅著臉掩飾著害羞的模樣,還是那樣想讓人欺負。
「會活不下去吧。」我淡淡地答。
唐孟瑜蹶起嘴,安靜地靠著我的肩膀。
我斂下目光看著她因為海風而紛亂的發絲,微微一笑。
半晌后,公交車來了。我揀個靠窗的位子,然后坐下。靜靜望著窗外的海景,陷入一陣沈默。
我喜歡海,也喜歡畫海景,即使老師已經嚼爛舌根要我作業不要再交關于海的圖畫,我堅持己見著,最后,老師也任由我去了,畢竟,我的術科跟學科成績都是全校前三名的,也沒有不良表現。
我的堅持背后,有著說不出的苦衷──我一直都畫不出我想要的『海』。
「欸欸,溫承光,你到底在找什么書啊?」
我拉著唐孟瑜走進誠品書局,左顧右盼著。在眼花撩亂的書架中穿梭著,努力尋找那本對我而言很重要的書。
「這裏是書局,妳小聲點。」我厲聲說,惹來唐孟瑜委屈的神情,我只好嘆口氣,摸摸她的頭,「好啦,不要擺出這樣的表情。」
「你這個討厭鬼。」唐孟瑜用力捏了我的臉頰,我也只是無可奈何地微笑。
女人啊,真麻煩。
「欸欸,溫承光,你看過這本書嗎?」唐孟瑜拉著我的袖子,我回過頭,那兩本熟悉的書名落進我的眼底,目光就此定格。
「是左大寫的《左岸的愛》跟《右岸的妳》耶!這兩本我都有看過哦,看到后面哭死了。」唐孟瑜抽出兩本書,自顧自地說:「這兩本都很好看,可是已經很久沒有左大的消息了,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微微一笑,不發一語。
「溫承光,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這兩本書喔!第一本在寫關于海的故事,第二本在寫關于紙星星的故事,而且是從師生戀到再次找到幸福的故事,不過,真是把我虐得體無完膚。」唐孟瑜將書塞進我懷裏,仿佛像只小狗搖尾的模樣說:「快買快買!」
我搖頭失笑,不留痕跡地問:「那妳喜歡哪一本?左岸還是右岸?」
唐孟瑜陷入苦惱,自顧自地分析著,「左岸在寫『錯過與遺憾的愛』,右岸則是寫『再次找到的幸福』。說真的,兩本我都喜歡,不過,真的要選的話,我可能會選左岸,就是主角跟老師之間的那份遺憾。」
「為什么?」將兩本書放進籃子裏,我緩緩地走著,隨手抽出書架上一本輕小說。
「因為小左跟老師之間的感情真的太賺人熱淚了!」
一本書之厚的空隙,讓我無意間看到對面低頭看書的身影,楞了半晌。
「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左大現在到底過得怎樣嘛!是不是跟她的最后一顆星星過得很幸福?哪有人寫完這兩本書后消失文壇了......」
有個綁馬尾的女人越過茫茫人海,挽住對面的女人的手臂,兩人親暱地相視笑著。
我靜靜看著眼前的她們,然后,將那兩本書再次塞回書架上。
「我想,她們一定很幸福。」
「欸欸,溫承光,等等我啊!你干嘛把書塞回書架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并不是頭也不回地走了,而是,我想我都明白了。
唐孟瑜牽住我的手,我也緊緊地回握她。
才剛走出書局,一股暖意讓我不禁回頭,然后,我也跟著女人相視笑了。
在書群中的那女人甜淡的微笑著,對我揮手道別。
「下次見,小光。」女人無聲地這么說。
「溫承光,現在你要去哪裏?」
公交車上,唐孟瑜鍥而不舍地問,「你到底要找什么書?」
我拍拍她的頭,從口袋掏出星星糖,「我現在要去一間咖啡館,名為『遇見』的咖啡館。」
「啊?那是哪裏啊?」唐孟瑜不解地問,突然想到什么驚呼一聲,「《左岸的愛》裏面也有同樣名字的咖啡館耶!」
「妳不要這么興奮。」我翻了個白眼,「我可不知道這家跟那家是不是一樣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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