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鐘后藍圖低著頭步履緩慢地進了電梯。
膠帶和嘴上的繩子都已經(jīng)摘掉了，出門前他特意照了一下鏡子，除了輕微的擦痕和嘴角紅腫以外看不出明顯的外傷。大腿，手臂和腹背的疼痛卻逐漸強烈起來。
方才因為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tài)所以沒有察覺，現(xiàn)在一踏出那件屋子，全身的痛覺細胞仿佛都恢覆了運作，他連走路都有點遲鈍了。
——好在目前沒有咳血的跡象，應(yīng)該沒有傷到內(nèi)臟和骨頭。
出了電梯門，他意外地看到谷中溪側(cè)對自己坐在樓道門口的欄桿上，一手夾煙，但是沒在抽。天色漸暗，黃昏的太陽打在他的后背上，裸露出來的胳膊被鍍成和頭發(fā)相似的顏色。
這一刻，他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想哭。
對方看到自己沒有什么大的反應(yīng)，把香煙往褲兜裏一塞從欄桿上跳下來，扭頭就往外走。藍圖咬牙跟了上去，腿和腰上的傷使他邁步有些腳高腳低。
但是還是得快點走，不能停。
兩人一前一后繞過綠化帶出了小區(qū)大門，這裏早就出了焦作龍可以看到的視線范圍，然而谷中溪依舊沒有放慢腳步。
藍圖不知道他是真生氣了還是仍在演戲，總覺得半個鐘頭前對方拍門時表現(xiàn)出來的怒氣多少有一部分是真的。但就算是真的，哪怕現(xiàn)在他立刻回過頭來罵他，指責他，對他說臟話，他也不會反駁一句話。
他是該罵，他遭遇的所有事情都是活該。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丑。
熟悉的藍色保時捷停在離小區(qū)二三十米遠的樹蔭裏。谷中溪一言不發(fā)地上了車，藍圖跟在他后面坐進副駕駛座。
車開了，兩人依舊沈默，直到在等第一個紅綠燈的時候谷中溪松開方向盤，抬手解下頭頂?shù)陌l(fā)繩，然后披上被壓在椅背后皺成一團的外套。
藍圖怔怔地看著他，覺得這一幕極其刺眼。
他認識的谷中溪絕不會在外人面前穿像內(nèi)衣一樣的背心，不會把外套坐在屁股底下坐了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不會穿起褶皺的衣服。他一直都是個註意形象文明耍酷的富家少爺，方才卻在陌生人的家門口大喊大叫，口吐臟字。
“你為什么會跟過來，不是說晚點來接我的么？”
“我氣不過你非要跑野男人家去喝酒，我得去攪個局。”
“你不相信我。”
“那倒沒有，本來想先等一個鐘頭看看的，但是后來發(fā)消息你不理我……”谷中溪目不斜視，偶爾轉(zhuǎn)頭查看路況，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一直到小區(qū)門口你還是沒反應(yīng)，就不想等了。”
“還好事先給了你地址。”
“嗯……”
谷中溪沒再接話，藍圖看出他沒有交談的欲望，也就不再主動開口，盡管心裏很想聽對方的聲音。
焦作龍帶給他的恐懼還沒有完全消散，他現(xiàn)在只要安靜下來就會想起那些惡毒而下流的話，像鋒利的碎石打在身上。
照片到最后也沒能刪除，他求他，好言好語地解釋道歉，可無論如何都只能換來侮辱和威脅。逃脫只是暫時的逃脫，接下來不知道還會有什么麻煩在等著自己。
汽車開進小區(qū)直接拐到八號樓下，谷中溪拔掉車鑰匙卻不下車，彎腰將額頭抵在方向盤上。
藍圖望著他的后腦勺，沈默良久輕聲道：“對不起，我應(yīng)該聽你的話不隨便過去的。”
谷中溪抬起頭來，眼角發(fā)紅：“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講？”
“謝謝你。”
“誰要你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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