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中介公司老板娘的職業素養。

好吧,真正對這種情況感到意外的只有沈麗姝。

她發現自己又被小說和電視劇坑了，比起她想象中有錢人家動不動就丫鬟仆婦成群、簇擁著主人就像眾星拱月的劇情，現實中的古人也看性價比。

用沈家旺同志的說法是,人家賣身的丫鬟小廝都是小孩子,畢竟是條人命，花大價錢買回家,非但短時間內干不了活,還要供他們吃穿用度，教他們規矩做事，費那個冤枉錢干啥？

這話往深里延伸一下,買來的下人若是聽話衷心也就罷了,不好管教的話,讓人牙子牽線轉賣也要費一番功夫,有賣身契的下人不同于普通長工,不是結清工錢就可以走人的,做個不恰當的比喻,他們就像主人家的固定財產,除非扔那不要了,否則就要按照正常流程轉手。

不聽話的下人就地打死？

開玩笑，他們這也不是法外之地，可能身份貴重的有一些豁免權,或者花錢私了，受害人家屬不上報的話，說不定也能蒙混過關。

但這種事情普通人就別想了,就算打死的是無親無靠,沒有半個親戚朋友幫忙出頭的孤家寡人,沒人報案就可以當做無事發生,那也不值當——跟人權沒關系，單純是賣身契要好幾兩銀子，把人打死不就血本無歸了？

總之養奴婢既不經濟也不環保，沈麗姝他們全家都不考慮，還不如直接請業務熟練的老媽子，她們帶回家就能上手干活，要是運氣好撈到有在大戶人家工作經驗的可就賺大發了，人家什么該干什么不該干都心里有數，保管把他們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沈家旺剛好也接觸過這家的掌柜，對其比較有信心。

別人怎么看，也改變不了他們每天除了搬磚還是搬磚的日常。

因此沈麗姝到的時候，一切都安排好了，應他們要求先篩選過的中年婦人們，也提前候在了牙行。

只要牙人不是那唯利是圖、為了中傭（傭金）就隨便給人介紹的，他們挑好的人就不會出現問題了。

所以就算沈麗姝能突破心里底線，自家也沒那個條件，請熟練工阿姨就沒這個煩惱了，可以選擇住家的，也可以找不住家的，這個沒什么硬性規定，雙方談得籠就成交。

姝娘親自督辦勢在必行，但也不好在這事上費太多精力心神，不如他這個父親先打點一下，找牙人說說要求，約好時間，讓他們提前把符合要求的人選叫到現場，他們上門正好直接挑人。

沈麗姝和小伙伴們恍然大悟中，還帶著幾分難以置信，這是真的嗎，原來他們在外人眼中，已經這么牛逼，到了連世家大族都愿意結交的地步？

這個發現很難不讓人暈乎乎飄飄然。

至于他，不過是辛苦點多跑兩趟，男子漢大丈夫，這點辛苦算什么？

只要妻子和孩子們高興，那就值了。

真有問題，尊重口碑和誠信的牙行也積極幫忙調解。

沈麗姝則是覺得老爹考慮得比她全面，正好把動腦筋的事情交給老爹去做，她只負責跟過去驗收成果。

其本家牢牢盤踞江南大本營，但架不住族中子弟爭氣，出了些中舉甚至考中進士的學霸，在家族財力的支撐下，都順利被安排了工作，其中大多被分到地方上任職，然后帶著家族產業開遍全國各地。

甚至前段時間張掌柜上級來京視察工作，還讓張掌柜出面下帖子，請她爹去喝了一頓。

沈麗姝聽說是提前打過招呼，對掌柜娘子的態度也就理解了。

沈家旺找的這家牙行，別看只是個掌柜親自帶著四五個員工的小團隊，在人才濟濟的汴京毫不起眼，但每個人都有著至少超過十年的從業經驗，包括掌柜本人甚至他妻子，以前也都是做牙人牙婆起家，夫妻倆勤勤懇懇在這行干了大半輩子，積攢了足夠的經驗和口碑，才自立門戶開了這間小牙行。

對于長期需要工人的家庭，買肯定比租更劃算的，關鍵是穩定又省心，身家契都被捏在手里，還不肝腦涂地給你賣命？

真要那么忌憚，她剛開始搞事業那會兒，大家伙就不會恨不得趴床底打聽消息了。

當然也不能說發了家立刻就能飛黃騰達受人尊敬，有錢的同時還要懂得經營，老爹最初只是因為家境好轉，被同僚朋友甚至是一些上級正視了一眼，腦子活會來事的他立刻抓住機會發展人脈，久而久之，才有了小說中宋江宋押司那一呼百應的勢頭，走到外面頗有幾分臉面，真正成了他們金柳巷的一號人物。

那她給員工安排住宿，總不能讓人家隨便住廚房柴堆甚至是打地鋪吧。

只是現實卻不可能讓他們飄太久，聞訊趕來擼羊肉串的顧客滿坑滿谷，瞬間將他們打回原形。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句話，放在她爹身上也很適用呢。

這家牙行離她家還挺遠，靠近外城，規模也不大，面積也沒比普通早餐店大多少，一看就知道是小本經營。

沈麗姝帶著些不可避免的好奇感，跟她爹進了牙行。

總之，這又是個跟秦家一樣悶聲發大財的家族。

牙婆出身的掌柜娘子舌燦蓮花，態度熱情的先把父女倆迎進店里，請他們飲了一杯茶，得知拿主意的人竟然不是沈押司，而是他們家的小娘子，她面上也沒露出半點異色，淡定又不失真摯為小娘子一一介紹幾位婦人的情況。

想想也才不到一年時間，張掌柜最初主動朝她遞出橄欖枝，其實是有些折節下士的意思，隨著越來越的接觸，沈麗姝他們也感覺到彼此距離地位的拉進，某些時候甚至隱隱有身份對換的意思，但也只是模糊的感覺，代表孫家的孫七爺讓人給老爹下帖子，才正式揭開這層朦朧的面紗。

掌柜的據說臨時接到個大單子，出去張羅了，留他媳婦招待父女倆。

不過這種類似長工的工錢，普遍比簽賣身契的高出一截。

這位孫七爺公干的百忙之中，還特意抽空跟她爹吃了個飯，可見她爹現在面子還真不小。

他們家姝娘是干大事的人，操心著店里每天幾十上百貫的大生意，沈家旺都不忍心看她把這么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瑣碎小事上，可姝娘也是出于對她娘的關心，才要親自走這么一趟，孩子她娘也受用，這幾日睡著覺都面帶笑意，他既不能攔著不讓姝娘盡孝，更不可能給為自己懷著孩子的妻子掃興。

再說也要考慮自身條件，買丫鬟回家還得管吃管住管穿戴，他們家有多余的房間給人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