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劉沛的妻子蔣昕就到市局了，她接到梁圓圓的電話就馬不停蹄地趕來市局，梁圓圓紅著眼框，向東一看到自己視線就開始閃躲，問他們是不是劉沛出事了，兩人都沈默不語。

俞安雨推開休息室的門，冷星宇跟在他的身后，蔣昕看到是俞安雨而不是楊逸舟，有些驚訝，站起身來迎向俞安雨：“俞隊，劉沛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俞安雨叫她：“嫂子，你先坐。”說著視線掃向梁圓圓，“小梁和小向，你們出去吧。”

待休息室的門關上了，俞安雨才拉開蔣昕對面的椅子也坐下了，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劉隊他……出了車禍，他開的車被一輛大貨車攔腰撞停在路邊，對不起，人沒救下來……”

蔣昕的瞳孔收縮，眼淚倏然就下來了，卻也沒有哭出聲，她嘴唇顫抖，嘴裏哽咽著碎碎念著：“不會的……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俞安雨抽了一張紙巾遞給蔣昕，蔣昕顫顫巍巍接過紙，視線和俞安雨對上，問道：“他人現在在哪裏？我想去看看他！傷得很重嗎？身體還完整嗎？”

俞安雨長舒一口氣：“劉隊他在解剖室……”說著朝冷星宇伸出手，冷星宇將手裏的解剖通知書遞給俞安雨，俞安雨將解剖通知書按在桌面上推到蔣昕面前，“具體的死因，還需要法醫解剖進一步鑒定，希望你能配合，把這個簽了吧……”

蔣昕看到桌面的解剖通知書，姓名處赫然寫著“劉沛”，白紙黑字，是在告訴她，她的愛人已經沒有了溫度，她終于爆發，抬起手捂住雙眼嚎啕大哭起來，撕心裂肺哭喊著：“劉沛！不會的！真不是真的！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俞安雨也有些鼻酸，努力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要被蔣昕牽動，他和劉沛相識超過十年，劉沛是他的學長，他們一起熬夜加班，一起追兇，出生入死，雖然劉沛的資歷比俞安雨老，但陳副局還是選擇了提拔俞安雨做刑偵支隊長，劉沛并無半句怨言，平日裏很照顧他們這些后輩，在公開場合也給足這些后來居上的后輩們面子，從同事、從前輩、從下屬，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他都是個盡職盡責的好警察，怎料晚節不保，落得如此下場，俞安雨又何嘗不想問他一句為什么呢。

好一陣，蔣昕的情緒才穩定下來，她握著簽字筆的手沒有簽名的動作，她突然問俞安雨：“劉沛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組織的事？”

俞安雨一楞，反問蔣昕：“嫂子，你為什么這么問？”

從俞安雨的表情裏蔣昕已經猜到了，她仰起頭努力讓自己的眼淚不要掉下來，又抬手來擦掉眼尾的淚痕，哽咽著說：“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沒有立場哭了吧……”

俞安雨語塞，垂下眼：“嫂子，你知道什么，可以告訴我嗎……”

蔣昕飛快地簽好解剖同意書，越過俞安雨，把它拿起來遞給俞安雨身后的冷星宇，冷星宇接過解剖通知書，俞安雨咬緊后槽牙，輕聲說：“星宇，把它拿去給陸主任，現在就去。”

冷星宇猶豫了片刻，懂事地退出了休息室，俞安雨這才望向蔣昕，也沒有催促她，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他最近老做噩夢，本來一天都在加班，有時候兩三天才回趟家，難得回家睡一覺，一晚上都在做噩夢，也不知道夢到什么，一直在道歉，說著對不起……”

俞安雨的心涼了半截，又追問：“你們家最近發生什么大事了嗎？”

“哪一件不是大事？因為劉哲昊的病，我把工作也辭了，帶他去京城看過幾次病，費用實在太高了，房子也賣了，爸媽的積蓄都被掏空了，家裏的親戚也借了個遍，都說是個無底洞，但我們做父母的，不可能放棄的吧……”蔣昕談起他們家的境遇，滿臉的無可奈何，“今年開年，之前一直在申請的一心十美慈善基金裏面的自閉癥兒童關愛基金善款批下來了，還以為一切有好轉了，呵……為什么，老天為什么會這樣對我？為什么，我的小孩和我的丈夫，要遭受這些？”

蔣昕的眼裏布滿血絲，她看向俞安雨，眼裏是深不見底的絕望，俞安雨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從小到大他都衣食無憂，每每看到那些社會新聞，他就像廟堂之上的晉惠帝，只疑惑“何不食肉糜”，但在他做了警察之后，見過為錢賣血賣腎賣小孩的，見過為錢賣命或奪人性命的，他才明白，總有人在泥坑裏摸爬滾打，只想要呼吸一口他時時刻刻呼吸著的空氣，甚至不是為了享樂，只是為了活著。

“對不起，我不知道。”俞安雨直視蔣昕的雙眼，“我現在，還不知道劉隊究竟做過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我不想妄加推測，但是，從丈夫、從父親的角度，他是個怎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作為同事和后輩，劉隊對我的照顧我都銘記在心。我現在也沒有底氣告訴你他百分之百是個好人，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調查清楚。至于哲昊的病，我表弟小時候也是自閉癥兒童，經過治療現在已經完全康覆了，甚至比很多同齡人都聰明，你不要放棄，我馬上問問我姨媽當時的治療方案和醫生醫院情況，還有哲昊后續的治療費，白云商會好像也建立了慈善基金，我回去問問我爸，一定會保證哲昊得到治療，我也好，局裏的同事們也好，一定會全力幫助你們的！”

俞安雨走出休息室，梁圓圓還在外面抹眼淚，俞安雨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嫂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梁圓圓抽噎著問：“楊隊，去哪裏了？”

“放心吧，讓他一個人靜一靜，等他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就回來了，劉隊的調查，二隊需要回避，你就以妹妹的身份，陪陪嫂子吧。”

待梁圓圓進了休息室，俞安雨才掏出手機給俞侃打電話，邊走邊對電話那頭說：“爸，我需要你幫我個忙，白云商會的慈善基金，能不能建立個自閉癥兒童的關懷專項啊？”

“你這背時崽，一天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我們那個是只針對貴州省大山裏留守兒童的午餐專項基金。”俞侃罵罵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