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之沈吟半晌,卻是招了招手,身后的陰影中瞬間便出現(xiàn)了一人,恭敬地立在了他的后方。
陰影中的人影一如既往的沈默,顧瑾之卻在對(duì)方出現(xiàn)后罕見的沈默的了。
一時(shí)之間,屋內(nèi)是一片寂靜。
“罷了。”他一擺手,原本跪立在后方的人便即刻上前來,站在了他斜后方。在屋中燭火的映照下,就像是他的一道影子。
顧瑾之不再猶豫,唇瓣開合,輕輕吐出幾個(gè)字來:“你先行去將昨日吩咐你暫緩的事做了。你手上的事情,暫時(shí)交給影一去做。”
“是。”影子說完,便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顧瑾之望著桌案上明明滅滅的燭火,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右手十指蜷曲,輕輕扣在了案上——
“咚、咚——咚——咚、咚、咚——”
“嘎吱——”一聲響驟然出現(xiàn)在顧瑾之的耳中,他微微抬頭,將目光轉(zhuǎn)向推門進(jìn)來的人。
看清來人后,他長眉微挑:“是你。”
來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見案前的顧瑾之沒有趕人的傾向,這才緩緩開了口:“想必您已經(jīng)對(duì)鄙人的來意十分了解,鄙人也就不再多加贅述了。昨日冒昧打擾,未得您接見,故而今次便不得不出此下策,多有叨擾,還請江先生見諒。”
江如瑾,是他如今所用的名字。同他皇兄一樣,化用的是他母后曾經(jīng)的姓氏。
聽見對(duì)方狀似恭敬的話語,顧瑾之十分不在意的將身子斜過,半身的重量都落在了支在額邊的手上。目光似有若無的掃過來人身后的房梁處,又幽幽的落在了來人的身上。
他不言語,來人卻是在他開口之前變得有些急躁,攏在袖中的手不動(dòng)聲色的緊了緊,額角一抽。但下一瞬,他臉上便有掛起了堪稱謙卑的笑容:
“江先生,鄙人知道你們大周人對(duì)于住處總有些別樣的情結(jié)。您的這處宅院又是如此雅致,怕是當(dāng)初購置的時(shí)候花了不少心思與銀子。”說道銀子時(shí),他面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勢在必得。
畢竟,他的主子,最不差的,就是銀子。有了“那些人”幫助,不過是在這北幽城購買一座宅院,就算是在那寸土寸金的郢都,也能購置一座像模像樣的府邸。
想到這兒,他的底氣愈加充足,面前的青衫男人垂眸不語,他面色一寒,有些陰森森的開口:“江先生,我的主人是真心喜歡您的這座宅子,還望您能忍痛割愛。我們主人出的銀兩,足夠您在這大周任何一處購置一座比這裏還要繁華的宅院。還望您……能夠好好考慮考慮。”
他說完這話,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顧瑾之,眼神不像是一個(gè)走商行販,倒像是那林間的一只豺狼了。浸著碧綠的油光,正迫切的等待著即將入口的獵物。
他剛說完,便察覺房梁上傳來一聲響動(dòng)。
唰的抬頭,卻只看見了一只全身黑色的的貓搖著尾巴沿著房梁跑動(dòng),隨后消失在了窗口。
一直沈默著的顧瑾之卻在此時(shí)開口,聲音中含著幾分笑意,開口卻是推拒:“塔木提,你也看見了。我這院中不知道有多少這野貓,平日裏連趕也趕不走。你們離族人不是最為厭惡這黑貓的嗎?我這宅子可是到處都是,我記得你的主人也是個(gè)離族人吧。”
塔木提見他推脫,原本還算恭敬的面色一改,再開口時(shí)竟帶了幾分威脅之意:“我的主人喜愛這宅子,自然不會(huì)因著這小小的畜生便心生退意。江先生,我知道您身家必定不凡,可您們大周不是有這么一句話叫做‘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嗎?”
在說道“地頭蛇”三個(gè)字時(shí),他的面色一改之前的陰沈,與有榮焉一般的開口:“在這北幽城,我的主子,便是這地頭蛇。您若是日后想在這北幽城求個(gè)心安,總是繞不過我們主子的,還望您能——”
“——識(shí)時(shí)務(wù)些。”
顧進(jìn)聽他說完,面上的一時(shí)難以言說,有些像是想笑,又有些像是新奇。
他仍舊不曾起身,只是換了個(gè)姿勢,將原本撐在左邊的身體換到了右邊,左手伸出,做了個(gè)送客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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