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舌蘭日出

海浪片刻不停地拍打著青黑巖石和架在上面，拐了三道彎的木板碼頭。

穿著玫紅色干練裙裝的女人正站在木板盡頭，在眾多墨鏡西裝男中額外亮眼。她像是水果盤中，被留到最后一口的完美櫻桃。

然后，她開口了。

“哦喲，這氣勢可不得了的嘞！方旬是準備拍《無間道·海島奇遇》還是《特工亨特大戰克蘇魯》呀？”

西裝暴徒：......

“有這功夫讓你們在這兒當門童，好歹先把本小姐出場費和勞務費結一下。我快艇可燒著油呢，當這兒國道服務站呢？我干脆戴頂小紅帽，最好還端盤試吃甜品，給他九十度鞠躬，大喊歡迎光臨好的啦！”

西裝暴徒：......

當氣勢洶洶、雙眼發狠的方旬回來時，碼頭幾人竟不覺大事不妙，而是由內而外，由心底生出終從地獄中解脫的振奮。

“你怎么在這兒？！”

方旬微微一楞。

女人從她臂上掛著的珍珠宴會包裏，抽出一厚迭合同文件，答道：“結賬啊哥！付家兩口子，哦不，兩兄弟行蹤情報費，十二艘f470 cr租賃費，航空包...”

“程思悠，好歹我們也合作過這么多次了，什么是事態緊急你不知道嗎？還非得追著我到這兒來？！你不知道我...”

程思悠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撲閃大眼，笑道：“這個世界上，所有事兒在錢上邊，都得靠邊站。”

方旬啞口無言，扭頭看向手下，卻發現只要和這女人打過交道的，都跟耳背了似的，根本不想摻和進來。

他失語道：“等我出國，把錢拿到手，我立馬給你，再給你加10%服務費?！?

“什么錢？你不會真信成哥留了三千萬歐元在加勒比海沒取回來吧？都知道那就是他老爺子當年為了闖出名號瞎編的，他還說伊斯坦布爾大博物館丟的宇宙之心也是他偷呢！”

“程思悠你別太過分，當著成哥的面，你...”

“誰？”程思悠眨眨眼，漂亮指甲指著他身后，輕輕一勾，“不會說的是你身后那個帥哥吧，怎么看都不是在巨輪爆炸中，僥幸生還的成哥??？要真是就給我推薦下唄，在哪兒做的整形手術，我讓我前夫也去?！?

方旬看向身后，正如程思悠所言，不是付成，而是一個繃帶解下在脖子上堆了一圈又一圈的陌生男人。

他徹底懵了，下意識就想抬手——

“誒，有話好說，我心慈悲，見不得殺生?！背趟加撇戎迕赘吒缏钠降刈叩剿媲?，“這哥們挺帥的，我暫且收編了，就當抵你的勞務費?！?

說完，在方旬根本沒反應過來之際，按著男人脖子就往碼頭走。

“程思悠你...”

“我懂。”

程思悠在將男人交給助手后，不知從哪兒掏出一臺碎紙機，咔咔幾下就把合同全絞碎咯。

“回見啊方哥！”

“我他媽...”

方旬呆楞原地。

在頭頂烏鴉叫了好幾聲后，他終于回過神，看著開出幾海裏遠的快艇，跳腳大罵道：“程思悠！你這個女人又他媽騙我！你當我是你養的狗嗎？！”

甲板上，海景跟拉膠片似得向后快速劃過。

“祁夜呢？”

“還在島上，但他說和你在...”

噗通！

手裏還舉著防狼噴霧和板磚，以防宋歌突然發瘋的程思悠，在人跳入海中數秒后，還沒緩過神。

“當這是你家恒溫泳池嗎？！”程思悠急忙沖到欄桿邊，驚慌失措地尋找人影，“這是海啊！??！大海?。?！”

回應她的，只有引擎和海浪聲。

另一邊，被斷電許久的西森療愈院，終于在備用發電機得以運行后，啟動了響徹小島的警報。

祁夜低著頭，在依舊慌亂的人群中穿行。

女人摘下黑框眼鏡，從口袋中掏出手帕擦拭臉部，再睜眼時，剛放在臺上的黑框眼鏡已不翼而飛；男人從應急鎖上的會客室走出，驚魂未定地想去拿掛在等候室衣帽架上的大衣，也撲了個空。

棕色大衣和黑框眼鏡這一在家屬會見日，極為常見的搭配，讓祁夜順利來到了通往莊園暗道的地窖旋轉樓梯。

他神色冷峻，握著黑色扶手，幾乎是以滑行的姿態，如程思悠提到的特工電影主角般，在望不到頭的旋轉樓梯上騰躍疾馳。

這是一場完美的出逃，根本不可能失敗——在上鎖的書房中，這個宇宙的祁夜，已經籌謀數年。

從莊園最初設計圖紙，再到改造療愈院后的設計者手稿，祁夜全都有；再根據筆記本記錄來看，他化名數次潛入，將每個監控位置，包括跑步所需時長，全都記錄；就連這條早已被廢棄的地窖暗道，也是他深入多次才查到的。

祁夜從來沒有放棄宋歌。

他一次又一次暴露自己的位置，引來宋歌現身，在短暫相逢中與死神交手，只為記錄下宋歌發病時的真實狀態。

祁夜也會害怕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