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倉庫裏只留下何兆坤的十人小組和坐在地上半抱著驀三的趙玉。剛剛還黑壓壓的倉庫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靜的連驀三微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趙玉低著頭看著懷裏人慘白如紙的臉，心沈到了海底。

驀三閉著眼，纖長的睫毛垂在眼瞼處，在眼底投下一大片陰影。他記得，曾經(jīng)程陽乘驀三睡著時，想要用剪刀剪掉他的長睫毛，他和關(guān)子幾人前去看戲，卻沒想到程陽剛推開門的瞬間，便被一把卡賓槍抵住了喉嚨。而如今，那個身手靈敏詭詐狡猾的人就躺在他手邊，毫無生命氣息。

“驀三，你能聽到我說話么？”他輕聲喊他，生怕嚇到了他一般，可懷裏的人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仍舊安靜的躺著。

李江慢慢向兩人走近，看了一眼說話的人。就如同趙玉說的，大家各為其主，并不是個人感情能左右什么的。

“趙玉，十年前你就該料到會有今天了！”

趙玉沒有理他，而是伸手將那把g36拖了過來，可他的手剛碰到槍托，子彈撲哧一聲就擦過他手邊嵌進(jìn)地面。很顯然，對方是在無聲的警告他。

“還想垂死掙扎么？”

“你想多了，就算是死，我們總要拿好屬于自己的東西?！彼敛活櫦蓜倓偟哪穷w子彈，將軍綠的卡賓拿過來，又拉過驀三蒼白的手掌，抱好它。深深的看了懷裏的人一眼，然后握緊自己的hk p7扭頭看向李江。

“李江，我在地獄等你和他！”

李江一震，慢慢的一步步往后退，退到安全范圍后，緩緩舉起左手，像一面喪旗一般揚著。最后看了一眼那曾經(jīng)在道上叱咤風(fēng)云的兩人，眼一閉，果決的揮下手掌。

“啾——”

“啾啾——”

“噠噠噠——”

“突突——”

“啾啾——”

一連串的槍響聲從遠(yuǎn)處傳來，何兆坤的車窗這才徐徐合上，他狠厲的眸子裏終于揉進(jìn)了了安心。一行三輛車飛快的離開了原地，火速朝著遠(yuǎn)郊的高速公路馳去。

驀三、趙玉！一路走好！明年的今日，我會多為你們燒些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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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揮下手的瞬間，覺得心口一麻，繼而便是尖銳的灼痛感，仿佛他的心口被挖了一個洞，有人在那個洞裏放了一把煙花，瞬間點燃，疼痛爆炸開來。

他低頭去看，然后，看到鮮紅的血液順著胸口的撲哧撲哧的往外流著，而那個中心點，真的有一個黑色的洞，洞口周圍的肌膚是被子彈擊到后灼燒成的黑。他身側(cè)，已經(jīng)砰然倒下了五個黑衣人，視線慢慢的落下去，落在地上半跪著身子的趙玉和不知什么時候睜開眼端著卡賓槍的驀三。

他竟然沒有察覺到，趙玉和驀三還留著這么一手，可是不對，這槍聲，除了趙玉和驀三，一定還有第三方。

李江吐出一大口血，他跪倒在地上看著再次倒下去的驀三朝他的人低吼。

“殺了驀三，先殺……驀三！”

高壯的男子抬槍指向驀三，然后李江看到一個纖細(xì)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眼簾裏，那人手裏握著一把看不清是什么的東西，一個前滾翻后，一把捅進(jìn)了阿賓的腰側(cè)，瞬間，那個高壯的男人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同一時間，又是連續(xù)的突突突——聲后，趙玉一把側(cè)過身子罩住了懷裏的人，來不及悶哼，hk p7指向抬槍的人，激烈的槍聲過后，最后一個男人倒在了纖細(xì)身影手裏揮舞的東西下。

然后，那個纖細(xì)的身影站起身，慢慢轉(zhuǎn)身看向趙玉的方向，她一步步走向他們，握著殺人利器的手劇烈的顫抖著，帶著漫天的恐慌走到他們身邊蹲下身子。她將手裏的東西扔到腳邊后，顫巍巍的想要伸手去摸摸被趙玉抱住的驀三。

李江大口大口的吐著血，眼睛死死的盯著被纖細(xì)身影的人扔在腳邊的東西。

一把56三棱軍刺，菱形刀身，經(jīng)過去光處理本應(yīng)呈灰白色的三面血槽此時突突的流淌著赤紅的鮮血。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使得出‘放血王’這種東西……李江腦海裏最后盤旋的這句話沒有得到答案，因為他在那之前已經(jīng)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嚴(yán)其灼看著躺在血泊裏的男人，他死死的閉著眼睛，一張臉灰白的幾乎沒有任何生的氣息。那小半張面具寒光閃閃的映襯著他青灰的臉，他黑色的襯衫已經(jīng)全部濕透了，更甚至于，他身邊的地上，都是怵目驚心的血跡，赤紅的顏色刺激著她的感官，讓她一時間呼吸困難。

“宋……宋青城！”她喊他，聲音破碎不堪。

“閉嘴！”

趙玉驚恐的出聲阻止她的話，剛想抬手鎖向她的咽喉，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臂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知覺。再一看，才發(fā)現(xiàn)剛剛在罩住驀三時，右大臂中彈，血流成河。

“宋青城，你醒醒，你說話呀！”

嚴(yán)其灼白著臉伸手去推他，可那個人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聲響。

“宋青城，你別這樣，你快說話，你怎么能裝死，你別這樣……”她全身失了力氣般的坐到在地上，握著他冰涼的手掌啞聲喊道。

但她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

“閉嘴，把電話給我！”趙玉一把揮開嚴(yán)其灼握住驀三的手，朝她低吼道。

這女人能在這么危險的時候救了他們，一定不會有什么敵意，更何況她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朝著驀三喊宋青城的名字。

嚴(yán)其灼此時腦子裏什么都想不了，耳朵裏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她看著戴面具的人胸口下方不停的流血的傷口，腦海裏一片混亂。

血，好多血，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血。

就在剛剛，若不是她想要知道他去了哪裏而把自己的手機扔進(jìn)了他的后座，然后依著pad裏的定位系統(tǒng)找到他的車子；若不是她又剛好隱在黑暗裏看到一個人帶著三十幾個端槍的人從倉庫裏出來，還抬著一個看起來是死了的人；若不是她看到車子沒有鎖拉開了后座的門取出那只黑色的裝著m110的長皮箱，那只她在扔手機時無意中碰到的長皮箱，那是不是現(xiàn)在，這個說自己是驀三而實際上她敢肯定就是宋青城的男人，已經(jīng)死在別人的亂槍之下了呢？

或者說事實上，他此刻已經(jīng)和她，天人永隔了？

那件他說等他從渝市回來后再和她說的事，是不是這一輩子都再也不會有說的清楚的那天了。

思及此，心口傳來劇痛，那是多少次骨髓活檢的疼痛加起來也趕不上的痛。嚴(yán)其灼伸手捂住胸口，死命忍住淚水再次拉住男人的手。

“宋青城，你起來，你說話，你別這樣，宋青城，你別這樣好不好?！?

“放手，把電話給我！”趙玉拼命穩(wěn)住驀三，麻木的右手僵硬的揮舞阻擋著嚴(yán)其灼。

“宋青城，你快點醒醒，我好疼，我心臟好疼！”她記得的，她骨髓活檢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時，宋青城眼裏的如海疼痛。她以為，她不說出來，就可以假裝不知道，然后假裝他還討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