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宮。
幾名宮婢正圍著皇甫淳，小心翼翼地忙活。他面前擺著一人高的銅鏡，正映著他自己此刻的模樣。
他攤著雙臂，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宮婢們正在替他穿戴剛剛送來的華服，有手貼著他的腰腹，仔細地將衣衫展平，系上腰帶的內(nèi)扣。這套華服是以黑色為主，金色點綴，是皇甫淳平日裏鐘愛的顏色，卻也是象征著皇室的顏色。
明日，在千代戎的喪儀過后，他便要受封攝政王。
這套華服便是為了冊封禮特意趕制的，三十幾位繡娘不眠不休地在外衫后面繡上了栩栩如生的金龍，旁邊還有同樣金線所繡的桃花作陪。
單單這一身衣衫，放在之前，便可算做“謀反”。
千代皇室所用家紋圖騰是三頭鳥，在呈延國境內(nèi)，三頭天鳥便是象征皇權(quán)的唯一標識。而桃花紋，乃是皇甫家的家紋，桃與龍金光閃閃，就是在赤條條地告訴所有人——千代皇室命不久矣，龍?zhí)一矢Σ攀翘烀?
“……不錯，就是趕了些，”皇甫淳道，“刺繡若是再精細點就好了?！?
旁邊負責此事的內(nèi)侍官汗都被嚇出來了，畏畏縮縮地擦了擦額間下巴，道：“那攝政王的意思是……”
“重做怕也是趕不及，”他斜眼一瞟，“可將就將就?！?
這一眼掃得內(nèi)侍官腿都軟了，險些沒站穩(wěn)。
倒也不怪他如此害怕，從皇甫淳率軍進入天都宮之后，宮裏當值的宮婢、內(nèi)侍、禁衛(wèi)，少說死了上千人。其中不乏一些掌事之人，皇甫淳隨便尋個借口便把人殺了，再換上皇甫家的人過來接替職位。
皇甫淳并非喜歡濫殺無辜，但他信奉斬草要除根。
這身華服做起來麻煩，穿起來同樣麻煩；還沒等宮婢替他完全整理好，和泉突然進了晏清宮。
“……前線的消息送來了?！焙腿谕馐颐鏌o表情地匯報道，“秦關赫連增派了萬余人，但不是聯(lián)軍的對手，正在節(jié)節(jié)敗退；赫連打得很小心謹慎，邊打邊退，已經(jīng)快退到御泉了?！?
皇甫淳從銅鏡裏與他目光相接：“赫連恒在秦關嗎?！?
“不在?！?
“金雞峰那邊呢？如何了？”
“也不見赫連恒的蹤跡，倒是赫連祿，有些本事。”和泉道，“前線送來的消息說，金雞峰附近的戰(zhàn)場赫連君至少派出了三萬余人，和我們兵力相當，目前我們有些被動?！?
“這就近七萬人了?！弊詈笠患馀拇箅┥狭嘶矢Υ镜募?，那重量讓他忍不住心生快意，“赫連不愧是赫連，前幾日才折損了近萬人，手裏竟然還能調(diào)出七萬人?！?
“這么說，軻州和干安應該防御空虛才對?！表樦矢Υ镜脑?，和泉分析道，“現(xiàn)在派兵往軻州，就可以襲擊后方，還能截斷往金雞峰的補給?！?
“那可不行。”皇甫淳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笑意不減，“且打著吧，不管怎么打，赫連恒也翻不了盤?！?
和泉稍微一理，便聽懂了皇甫淳的意思。
現(xiàn)下皇甫淳手裏的兵馬，只有天都城內(nèi)的萬余人，和駐守長洲的一萬五千人。現(xiàn)在若是把長洲的兵馬調(diào)去支援金雞峰，大張旗鼓不說，天都城裏要是出了什么異動，皇甫淳就會陷入被動裏。秦關的聯(lián)軍是五萬打三萬上下，而金雞峰是三萬對三萬；怎么想也是皇甫淳的贏面更大。
況且赫連恒現(xiàn)在都沒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
“……赫連恒善謀略，”皇甫淳又說，“摸不清楚他的意圖，不如等他先動了。見招拆招，我手裏十三萬兵力，難道還怕赫連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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