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今歲還是回來過年了,給兩位新入門的弟媳都帶了見面禮,她見四福晉年歲尚小的稚嫩模樣,行動間便多照顧些。
尤其是宮宴上與正月裏吃年酒并宗室命婦走動的時候,皎皎帶著四福晉,替她擋了許多揶揄打趣。
這日在慈寧宮裏喝茶,娜仁端著一碗新熬的牛乳茶剛剛呷了一口,忽然聽德妃笑吟吟地開口:“這幾日多虧了大公主照看著老四媳婦,倒是叫我省了不少事。”
娜仁一揚眉,掀起眼皮子看她,看得德妃心裏咯噔一下。
那頭大福晉與三福晉溫順地坐在賢妃與佛拉娜身后,聞此言下意識地抬頭,把眼去打量皎皎。見她雖笑得溫柔和婉,正坐在太皇太后身邊剝著朱橘,但一身端方威儀卻是擋不住的,甚至閑閑抬眸掃向德妃的那一眼,都自然地流露出逼人的威勢。
雖然鋒芒在瞬息之間歸于溫婉,那一眼帶來的震撼卻叫大福晉與三福晉心猛地提起,突突直跳,忙忙垂頭,不再去看。
太后原本閑坐著喝茶與娜仁說話,聞聲不由也看向德妃。
這樣的場面,幾位皇子福晉都在,即便皎皎照顧四福晉多些是事實,說出來只怕也不大好。真若有心感謝,什么時候不能找到機會,要在此時說出,是個什么意思?
四福晉雖小,卻不是愚鈍之人,登時面色便白了兩分,強定了定神,剛要開口,卻被皎皎一個眼神止住了。
只見皎皎手上慢條斯理地去了朱橘瓣上的白絡,撕開后奉與太皇太后,面上淡笑著,道:“德娘娘這話說的,怕叫大弟妹和三弟妹吃醋。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況且老四媳婦那樣小的年歲,這幾日這樣大的場面,我不多照顧她些也于心不忍啊。”
“你還比額娘好些呢,你是可這小的偏疼,你額娘是可著年輕漂亮的偏心。如我們這般,年老珠黃的,便被拋諸腦后了,是不是啊皇貴妃?”佛拉娜把眼睨著娜仁,故意陰陽怪氣地道。
娜仁連呼冤枉,太后卻也跟著打趣,笑瞇瞇地點頭,一副十分讚同的模樣,“這丫頭打小就是那副脾氣,身邊的人個頂個挑水靈的用。不過你也冤枉她了,她雖然好好顏色,也不是花心的人,你瞧瓊枝在她身邊那么多年,如今不還是沒被人頂替了?”
原本安靜侍立在一旁的瓊枝登時是哭笑不得,只得無聲地欠了欠身,算是請求太后放過她。
這不過是當個笑話說的,眾人嘻嘻哈哈一陣便給岔過去了。
皎皎倒沒什么,仍坐在太皇太后身邊湊趣說話。娜仁卻掃了德妃一眼,略帶警告的一眼竟叫德妃無端覺著后脊骨發涼,下意識地心尖一顫,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心中猶帶著幾分后怕。
從前竟從沒覺得日日笑呵呵沒脾氣一樣的皇貴妃發起怒來這樣嚇人。
小小的風波并未泛起多少波瀾,晚間回了永壽宮,皎皎笑著隨口道:“倒是少碰見這樣的手段了,還覺著有些驚奇。”
娜仁看她一眼,“知道你現在看不上這些小來小去的心思手段,倒也不必如此,你可是打小就泡在這樣的心思堆裏長大的。”
皎皎笑著湊到她身邊,貼著她蹭了蹭,沒說話。
一時母女倆閑話,娜仁想起清梨之事,略思忖片刻,還是問皎皎:“我想著,你今年出海,能否帶上你清梨姨母,若是你不方便便算了,我另作他法……”
沒等娜仁說完,皎皎已經快速道:“當然沒有什么不方便的。不過您怎么會想到這個?是姨母自己的意思嗎?”
“不是她的意思,是我自己想的。”娜仁按住皎皎的手,緩緩道:“她今年入秋便病了一場,本來不過是小病,但卻拖拉許久,遲遲未愈。大夫說她多少有些郁結于心,我和你愿景姨母覺著,她是被她母家那些事壓得太久了,又與你汗阿瑪……總歸是動過情的,如今心有郁結也是平常。
若是叫她出去逛逛,多見見外頭的山水風物,或許還能好些。但若叫她自己出去走,不說我們不放心,你汗阿瑪是絕不會同意的,便也只有你了。我想著叫你捎上她出去逛個一年半載的,她心裏也能輕松些,你汗阿瑪那邊,說服他也會容易些。”
皎皎認真聽著,暗自思忖片刻,肅容道:“額娘放心,女兒省得了。這事您不必出面了,清梨姨母家裏那邊畢竟有牽扯,您是知情的,由您來向汗阿瑪開口,只怕不好辦。便由女兒來,等過幾日,女兒去南苑一趟,回來便去見汗阿瑪。”
娜仁知道皎皎的意思,清梨母家的事牽扯太大,若是由她來開口,這件事便艱難,因為她是知道清梨家裏的事的。但皎皎便不同了,從一開口,這件事知道的幾個人便都嚴守口風,是準備爛在肚子裏的。站在康熙的角度,他絕不會覺得皎皎知道清梨的事。
清梨家裏那些事,皎皎能夠知道,是通過她自己的渠道,甚至連娜仁一開始都不知道皎皎知道清梨家裏的事。
雖然看起來像是套娃一樣,但事實就是這樣。
聽皎皎這樣說,娜仁想了想,不得不承認皎皎所言有理。
見她聽進去了,皎皎便笑了,將熱騰騰的香欒蜜沖開端與娜仁,軟聲道:“把這件事交給女兒,額娘您且放心吧。”
在娜仁看不到的地方,她成長得很迅速,如今一身沈穩氣度,十分可靠,叫人莫名地想要依靠她。
娜仁也確實這么做了。
她非常沒有做娘的自覺,反挽著皎皎的手臂黏在她身上,撒嬌一樣地道:“額娘的乖女,額娘就靠你了!”
皎皎瞬間如打了雞血般精神振奮雙目放光,信誓旦旦地道:“額娘您就放心吧!”
瓊枝立在炕邊,抬手按了按一跳一跳的太陽穴,無奈之余又有幾分果然如此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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