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原本以為這頓飯中途可能會冷場，但事實并沒有，龔卿上午不在狀態的樣子一掃而光，仿佛對這樣的角色轉薄

程煜原本以為這頓飯中途可能會冷場，但事實并沒有，龔卿上午不在狀態的樣子一掃而光，仿佛對這樣的角色轉變適應良好，不像他那般糾結。他們共同的話題很多，過往十多年的經歷都有彼此的烙印，未來的生活軌跡也不可能繞開彼此，所以無論是回憶過去還是暢想未來，他們在彼此的生命裏都不會缺失。

龔卿沒有依他所言在兩個人的時候叫他名字，他還是稱他為“哥”，不做刻意的分割，因為哥哥是他，戀人也是他，所以程煜也不再糾結角色問題，他既可以是哥哥也可以是戀人。

晚飯后兩人去了街心花園，他們像尋常的小情侶一樣牽手走在林蔭小道上，偶有微風拂面而過，程煜突然覺得身邊有個人一直陪著也挺好，他竟然有些后悔為什么沒有早點弄明白自己的情感。

龔卿牽著他的手，突然說：“哥，你這么做是為了安慰我嗎？”

程煜聞言皺眉，他覺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間有被針扎的感覺，于是反問道：“怎么會這么想？”

龔卿苦笑一聲：“就是覺得不真實。一直以來我都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不正常，或許我也算不得一個正常的人。我幻想過有一天能和你正大光明的牽著手走在人潮涌動的大街上，可從來沒有奢望過，尤其是在……”尤其是在那個醉酒的夜晚，他把后半句咽了回去，那是他碎夢的開始。過會兒他又繼續道：“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甚至能算得上軟弱，因為我控制不住想你，控制不住自己對你的感情，所以縱容自己越陷越深。我害怕自己沖破理智和世俗的枷鎖毀了你，毀了這個家，是我軟弱無能選擇逃避，選擇離開。”

程煜頓住腳步，龔卿轉身看著他，夜色下，他看見程煜眼裏有一層化不開的濃霧，那些情緒都藏在霧裏，只有名為“難過”的哪一種最為清晰。

程煜伸手輕輕撫摸了龔卿的左臉，連聲音裏都透著濕漉漉的難過，他說：“那一巴掌打疼了吧。”

龔卿伸手覆蓋在程煜的手背上然后握住他，搖了搖頭說：“已經不疼了。”

程煜看著龔卿的眼睛，說：“你沒錯，從始至終都沒錯，逃避也好離開也好，你都是為了保護我而做出的選擇。仔細想來，從小到大我的目光都一直追著你，以至于我咩機會看透自己的心。如果這段感情是一座被束縛在世俗中的牢籠，那么我也一定是牢籠的鑄造者，困住你也困住了我，你的堅強勇敢我都看在眼裏，只是這被囚禁的痛苦不能讓你一個人來扛，因為，我愛你。”

我愛你！

龔卿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發顫，他愛的人親口說他愛他，要分擔他的痛苦承擔他的噩夢，他該如何才能不心動呢？

周圍的喧囂仿佛都逐漸遠去，連聒噪的蟬都識趣的閉了嘴，風溫柔的不像話。龔卿握著程煜的手緩緩移到自己的胸膛，起伏的心跳蓬勃有力，他說：“我曾以為把你推開就可以自救，讓你把愛分出去一些就可以救我一命，可是那段日子卻是我最難熬的時光。理智告訴我這是最正確的決定應該毫不猶豫的堅持下去，可想你念你的心卻更加倔強，它在玻璃罩子裏撞的頭破血流，大聲的呼喊求你不要走遠，可你聽不見。我像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行尸走肉般的在生活裏游蕩，我很想告訴你我后悔了，可我終究是說不出口的。”他看著程煜那雙泛起水霧的眼睛，用拇指輕輕擦去他那將要在眼角凝成的淚珠，放柔了聲音說：“程煜，你能感受它此刻的活力嗎？它在為你而跳。從前的我太過愚蠢，現在才明白推開你能救的只是一個喪失了愛的能力的軀殼，只有你才能讓它活。”

這應該是龔卿第二次向他剖白自己，程煜的眼角已經泛紅，但在夜幕的籠罩下看不分明。他感受著從掌心處傳來一下一下蓬勃有力的心跳，似乎心跳的每一下都傳遞著龔卿“我好愛你”的信息。掌心處開始變得發燙，那股暖意順著胳膊傳到心臟，然后暖意裹挾著血液流入身體的各個角落。龔卿的痛苦他感同身受，龔卿對他的愛他比誰都懂，或許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比他們彼此更相配的人了。

程煜很想說些什么來安慰龔卿，可是現在，所有的語言似乎都過于蒼白，那些帶著傷的過往用簡單的言語是抹不平的，他的眼淚終究還是沒忍住從眼眶滑落下來。

龔卿低頭吻掉了程煜臉上的淚，順著淚痕吻到了他潮濕的眼睫。

這是龔卿第一次看到大哥為他流淚，眼淚是咸的，可融在嘴裏時卻有些帶著甜蜜的苦澀。

龔卿的吻點到為止，像一片薄紗般輕柔，程煜忽然就想到之前龔卿醉酒時在ktv天臺的那個吻，也是輕輕的觸碰，自己渾身是傷一身病痛，可對他總是充滿憐惜萬分溫柔。他仰起臉湊到龔卿的唇邊吻了上去，龔卿在一瞬間的楞怔之后便反客為主，將程煜攬進懷裏，一手摟著他的腰一手扶著他的后腦，用力的回吻。

夜很寧靜，風很輕柔，年輕人周身的熱潮不退，程煜不自覺抱緊了龔卿的腰，企圖靠的在近一點。道德與倫理在這一刻全都被拋之腦后，理智搖搖欲墜，欲念占了上風，他忽然很想溺斃在這個吻中，那么塵世間的紛擾與無數看不見的阻礙都與他們沒關系了。

這個吻沒有淺嘗輒止，也算不得溫柔，他們是這世俗囚籠裏的困獸，看不清路在何方卻也掙不開繩索隨入這世俗的大流，他們只能相互撕咬相互舔舐來安撫彼此心中將要噴發而出的愛。

耳畔的呼吸漸漸平緩，龔卿抱著程煜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舍不得放掉，程煜就由他這么抱著。他感受著龔卿胸膛的起伏，拍拍他的背，說：“明天有空咱們出去看看房子吧，”

龔卿終于松開他，問道：“看房子？”

程煜笑著說：“嗯，今年課不多，主要就是論文，可以不用天天待在學校，而且明年也要畢業了，到時候也是要找房子的。”他捏了下龔卿的臉，又說：“你瘦了好多，搬出來住我也方便照顧你。”

龔卿的眼裏是藏不住的喜悅，點頭道：“好！”

開學后的龔卿變得忙碌起來，他學醫本來白天課程就多，現在晚上也加了很多實驗課，成天從早忙到晚。從前覺得上課不過一溜煙的事兒，現在卻覺得這些課程都無比的漫長，從不在課堂上玩手機的他在短短幾天內就養成了每隔幾分鐘都要看一次手機的習慣，有時候是看時間，有時候的回消息，總之時間變得倉促而珍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