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請留步。”早有僧人得了凈禪的授意恭候在山寺門外。
“今日有貴客來訪，凈禪大師脫不開身, 故而吩咐貧僧在此相迎。”
這話乍一聽未免有些奇怪。
貴客貴客, 普天之下, 何人能貴的過當(dāng)朝天子？
獨孤凜抬了抬手, 示意欲上前爭辯的侍從退下, 并未苛刻計較。
“看來是孤來的不巧，既如此，孤便去禪房候著凈禪法師。”
“不敢讓陛下屈居禪房，大師令弟子邀陛下入正殿參拜。”
“有勞師傅引路。”獨孤凜道。
侍衛(wèi)被留在山寺外駐守，見狀頓感驚異。
他們追隨新帝一路自塵埃底踩著尸山血海登上九重闕至高皇位，獨孤凜這一雙手沾了多少鮮血眾人有目共睹。
浴血御極，權(quán)柄加身。
極致的利己者，冷血，殘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論常理，既已登至這一境界，獨孤凜便不該再存有仁心。
可他是位悲憫蒼生的明君。
更不該對任何事物有敬畏之心。
目空一切，他自身便擔(dān)得起“敬畏”二字。
這樣的人物，竟也會長跪于青燈古佛前，為一人祝禱。
風(fēng)吹幡動。
血海屠戮的修羅也會信奉佛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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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引明斟雪過大雄寶殿而不入，反倒朝側(cè)殿而去。
“女施主可知，老衲因何不領(lǐng)施主入正殿朝拜么？”凈禪問。
明斟雪想起銃州城中小沙彌對她說過的話。
“是因為我并非凡胎肉.體，僅僅是一縷游離于塵世的魂靈對么？”
老僧頷首：“以女施主如今的形態(tài)，若于大雄寶殿朝拜，恐有魂飛魄散之危。”
他抬首仰望著古佛，滿目悲憫：“這座古殿，數(shù)月前曾也有一位施主踏足過。”
“數(shù)載前亦然。”
老僧將目光轉(zhuǎn)向明斟雪：“女施主應(yīng)當(dāng)能猜到老衲意指何人。”
明斟雪心念一動，忖了忖問道：“是當(dāng)今圣上？”
“是，”老僧闔上雙目，手中搓捻著佛珠。
“緣來天註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
老僧睜開眼，目光清明。
“女施主，你已非塵世中人了。這副魂靈所余時日無多，至多一月便會煙消云散。”
明斟雪心臟咯噔一聲猛顫了下。
她預(yù)先想過自己的結(jié)局，卻不曾想到這一日會到來的如此之快，親耳聽到仍免不了黯然神傷。
“當(dāng)年老衲便同陛下直言后果，以此法強逆輪回，有違天道，即便僥幸換得重來一世的機(jī)會，女施主的魂魄依然久撐不得。若要長久留存于人世間，需得契合之人心甘情愿以自身血肉魂靈為供養(yǎng)。”
老僧伸手遙遙一指：“女施主腕上佩戴的血玉便是締結(jié)條約的法器。”
“大師的意思，是陛下打算以他一命為我續(xù)命？”明斟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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