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一）

走到道口，迎面跑過來一隊著差服的軍士。領頭的軍士似乎認出了謝府的馬車，招手讓隊伍停下來。自己走上前，看見是謝遇，躬身行了個禮。原來是郭家遠支的一個后生，以前也見過幾次的，如今在步軍司當個小官。

那后生行完禮，起身喊的親切，“謝家表哥過年好，這是宮裏散了宴席要回家？前面顧相的車架遇刺了，亂哄哄的，小弟護送您過去吧。”

遇刺！謝遇一個激靈，心裏浮起一陣不安，亂哄哄一晚上的腦子陡然清醒了七八分。“刺客可有捉到？”

“沒有，咱們步軍司當時不在場，被那小子給跑了。”

“可看清了刺客是什么人？”

后生搖頭，“夜裏太黑，沒有看清楚。”

“那你們這是要去捉刺客？”

“對，咱們步軍司的兄弟都出動了。說是那刺客受了傷，往東市去了，這會各家女眷都在那邊看燈呢，都尉讓我們盡快趕過去，捉拿刺客，免得驚擾了女眷。”

“那你們快過去吧，免得去晚了長官責罰。我這邊就不勞大人相送了。”

那后生雖然想在謝遇跟前賣個好，但也擔心長官責罰，既然謝遇說不用，他也就不堅持了，囑咐了車夫保護好謝遇便帶著人匆匆走了。

人一走，謝遇再也顧不得形象，大聲吩咐車夫，“快！去東市。”

回京之前，謝遇不是沒有擔心過，以薛轅沖動的性子，會去找顧南昇報仇。這一路上，一有機會，謝遇便會旁敲側擊的勸誡他。或許是胡伯和陸小柒的死讓薛轅受了打擊，或許是謝遇的勸說起了效果，總之，自從靈州啟程以來，薛轅再沒提過要找顧南昇報仇的事。

阿轅是什么時候又有了報仇的念頭？還是一直都有此念，只是瞞著自己？這次回來，阿轅一直不太對勁，是不是因為這個？都怪自己，怎么就疏忽了。謝遇坐在車轅上，心急如焚，只恨自己不能肋生雙翼，只能把目光緊緊的盯著前方，好像這樣，馬車就能跑得快些，更快些。

會不會不是阿轅，明明說好了，阿轅會不會還在家裏等自己回去看燈。可是萬一是他呢。

謝遇從還沒停穩的馬車上摔下來，抓住來扶他的車夫的手，快速的吩咐道，“你回家去，如果薛公子不在家，立刻去郭府找大哥，讓他務必過來。”然后一頭扎進了集市的人潮中。

放眼望去，人群中多了很多步軍司的差役，但是并未大張旗鼓的追查，只是挨戶仔細查訪過去。想來也是因為在這裏賞燈的多是各府家眷，害怕驚擾了貴人。也幸好是這樣，才給了自己時間。

可是阿轅，他到底在哪裏呢？也不知道他傷得怎么樣。謝遇此刻真是心急如焚，如果真的是阿轅，那自己必須要盡快找到他，步軍司此時還會顧忌女眷，要是時間拖久了，恐怕就不一定了。只要自己在，即使被步軍司捉到，也可以保他一命。如果是被步軍司，甚至相府先找到人，那只怕阿轅就兇多吉少了。

謝遇所料不錯，顧南昇雖然并沒有受什么重傷，卻大發雷霆，在顧南昇的認知裏，自己為大周朝殫精竭慮，爾等小民不能體會就算了，竟然有人會想加害自己，簡直無法理喻。顧南昇當即就向步軍司下達了格殺勿論的命令，還派了許謙和管家顧禮帶人一同前去。

步軍司巡檢使此刻心裏也很是郁悶，大過年的遇到這種事，還被顧南昇叫過去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年都過不好了。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許謙和相府管家就更不爽了，自己堂堂步軍司巡檢使，好歹也是當朝四品，竟然要一個瘸子和一個奴才來教他行事。無奈這兩人可是顧南晟的心腹，管家顧禮更是顧南晟的本家，巡檢司心裏再不滿，面上也是一派恭敬。

東市與其他坊市比起來并不大，也不像瓦子那樣搭了很多小棚子，因為來往的都是大族富戶，所以店面頗為開闊，街道也寬敞，只有幾條后巷可以勉強藏人。

謝遇已經將這幾條巷子來回都摸了一遍，卻還是沒找到人。

不知道是因為小時候營養不夠，還是先天的原因，謝遇一直眼睛都不太好，雖然正常情況下視物沒有問題，但只要是光線微弱或明暗交界的地方就有點看不清。

偏偏找的這些地方都是這樣，又不能點燈，心裏又著急，謝遇一路跌跌撞撞找過去，還要躲著巡查的步軍司，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衣服也破了，手上被劃了好幾條口子。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謝遇心裏越來越不安，等賞燈的女眷們退去，步軍司的搜索就毫無顧忌了，到時候阿轅哪裏還有藏身之所。

步軍司也確實快要按捺不住了，當朝丞相當街遇刺，這是天大的事，而自己帶人搜了半夜了，卻無絲毫進展，旁邊還有兩個相府的人在虎視眈眈的盯著，只怕天一亮還沒捉到人，自己這個巡檢使也就做到頭了。可東市就這么點大，那該死的刺客到底跑哪兒去了。

謝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步軍司還在巡查，證明至少他們也還沒找到阿轅。這樣胡亂找下去不是辦法，還是要想清楚阿轅他會藏在哪兒。

自己是從步軍司的口中得知阿轅進了東市，可既然他們也沒有找到阿轅，會不會弄錯了，阿轅根本就沒有來這裏？

可是眾目睽睽之下，步軍司總不至于連人逃走的方向都弄錯。那會不會阿轅已經離開了這裏？但是車夫并沒有回來，證明阿轅沒有回家，他受了傷，能去哪兒呢？